葉魚從腫得睜不開的縫隙中盯着他。
那長長一口氣在腦海中不斷盤旋。
盤旋到頭,在老乞丐弓腰抱起葉魚的時候,散開成霧氣。
飄渺的嗓音在風雪中若有若無:“……萬一死了,也不要怪我……”
葉魚睜開眼。
他盯着雕花的頂梁,頂上鑲嵌着拳頭大的夜明珠,光芒柔和。
好眼熟的地方。
葉魚猛地起身!
他摸索自己的胸膛,陣法反噬的傷不治而愈!什麼經脈崩斷,什麼肋骨斷裂,什麼内髒破損,通通好了!
所有記憶回籠,尤其是那道懸在月空下,提着劍的冰冷身影。
莫羨淵幹的?他當時怎麼會在哪裡?帶自己回戮劍殿做什麼?這一年以來,他感受到的那道暗中窺探的視線,都來自莫羨淵,他到底什麼意思?
葉魚滿腹狐疑,尚未走出殿門,便有人進來,是戮劍殿的守殿弟子。
他見葉魚醒了,露出個笑容,恭敬行禮:“師叔醒了?可有什麼不适?”
葉魚莫名其妙:“殿主已經将我逐出師門,師兄何必用從前稱呼。”
守殿弟子笑容愈發燦爛:“師叔這幾日昏迷不醒,所以不曾知曉,殿主改了主意要收您做親傳弟子。真君前日帶師叔回到戮劍殿後一直在為師叔療傷,先前才親自去掌門殿,要重刻師叔的魂牌呢。”
他看葉魚的目光帶着點豔羨。天下第一劍修的親傳弟子,不知羨煞多少人。
葉魚迎着他的目光,嘴角微抽,心中毫無喜悅,更覺是道陷阱。
且不說莫羨淵抽什麼風,忽然改性願意收他做弟子,便說去為他親自刻魂牌?
内門弟子的魂牌同樣放在閣内與其他弟子長老們一同由人看守,但内門弟子的魂牌多是由師父刻畫,對弟子情況的感知非普通魂牌可以比拟。
而他被莫羨淵仍去外門後,早便有了魂牌。便是後來外門弟子被長老看中收入門下,也少有重刻的。莫羨淵專門去為他重刻魂牌?瘋了吧?
絕沒有安什麼好心!
*
莫羨淵說一不二。
他将葉魚的魂牌扔給掌門:“我說收他做弟子,不是在與你商量。”
掌門接過魂牌,皺着眉道:“小師叔,可你總得有個理由,我還以為你十分不喜葉魚,當初你可是要将他直接逐出天元宗,若非我為了宗門名聲将他留下,你還會收他為弟子?”
莫羨淵的眸子掃過掌門:“待你破界飛升,再來問我這話。”
語畢,人影自掌門眼前消失。
掌門歎氣:“怎麼偏偏收了葉魚?”早知如此,他也不會為了壓葉魚的氣焰,故意将他送去戮劍殿,小師叔又怎麼回因此主意到葉魚?
因着他們都一身反骨?
掌門想不清楚。
葉魚也想不清楚。
他未從殿門跨出去,滿心陰謀論,一身黑衣氣息冰冷的男人悄無聲息出現在殿内。
他望着葉魚。
守殿弟子行禮告退。
空蕩蕩的殿内立刻便隻剩下葉魚與莫羨淵兩人。
葉魚脾性實在不好,在莫羨淵跟前似乎也沒有裝的必要,于是他陰陽怪氣笑道:“殿主竟然未将我一同斬殺于古音城,實在是讓我好生意外。”
莫羨淵絲毫不為葉魚的嘴炮惱怒。
他身上幾乎無人能察覺到的情緒波動,若是不親眼看見他的人站在那裡,在感知中,他與一柄鋒利的劍毫無區别。
他的視線打量着葉魚。
葉魚受過太多次這樣的打量,以至于現在與莫羨淵面對面,被他這樣冷冰冰的盯着,竟然也沒有太大的反應。
莫羨淵不想殺他,葉魚知道。
若是要殺,在古音城便殺了,何必帶回天元宗費力為他治傷?
隻要不會沒命,葉魚不在乎得罪誰,他連老天爺都罵,還會在乎多一個敵人?
他預備再說一些譏諷莫羨淵的話,莫羨淵忽然開口了。
他的嗓音也是冷的,沉沉的聲線,帶着審視評估的高高在上:“你的根基之爛,天賦平平,一輩子連破丹化嬰的可能都微小,做我的弟子,你并不夠格。”
葉魚:“……”
葉魚有一瞬間破防了!根骨稀爛是他從上輩子到這輩子的痛!
随即,葉魚冷笑:“是麼,既然如此,真君為何還要收我這樣的廢物為弟子?不該将我逐出師門?”
嫌他根骨爛?堂堂戮劍真君,有一個根骨這樣爛的弟子,卻不幫弟子重塑,說出去不知讓世人恥笑誰。
葉魚心中無比暢快,莫羨淵說他連元嬰期都到不了,他上輩子死時可已經到了元嬰!若非倒黴透頂被圍堵,突破至化神期也指日可待!
莫羨淵也不過如此!看走眼了!
莫羨淵居高臨下的瞧着葉魚,片刻後,他手中多了份玉簡。
他扔給葉魚:“半年,若你能将這玉簡内的劍招悉數掌握,本尊便為你洗經伐髓,收你為徒。若是不能,你便自覺離開天元宗,與天元宗之人永無牽連,莫要等本尊親自動手。”
葉魚什麼都未來得及說,莫羨淵如來時一般,悄無聲息的消失。
葉魚胸口一堵,氣得心中狂罵!
等等。
莫羨淵的劍招絕非凡品,學成能讓他為自己洗經伐髓改換根基!還能讓莫羨淵真正收他為徒?!
不論莫羨淵打的什麼主意!葉魚都是純賺!
他登時捧着手中的玉簡,兩眼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