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魚倒射而出,後背砸斷數根樹幹,口中噴出猩紅的血。
手中抓着的人在巨大的沖擊中陷入昏迷,沉甸甸的如同死人,葉魚幾乎提不動他。
陣法催動已經超出了他目前身體能夠承受的極緻,體内的經脈開始繃斷,連動一動手指都感到劇痛無比。
但葉魚的神識仍舊在催動陣法,不能停,不能在這裡倒下!
他不會死在這裡!
他手裡多了一塊木牌,是被他收起來的天元宗弟子牌。
也是他保命的底牌。
他握在手中,強撐着要自地上爬起來。
但失去陣法掩護的他,被元嬰靠近輕而易舉。
葉魚提起手中人質,欲要用他來抵擋這一擊,同時攥緊了手中的弟子牌,掌心的血将木牌染紅。
他的黑袍落下,最外層的僞裝已經在方才的攻擊中随着符箓的毀壞而消失,露出法術僞裝。
他失去壯碩的身形,身材變得瘦小,露出一張清秀的少女面孔,血色的紅發垂在他臉側。
那法修驚訝瞬息,但并無留手的打算,眼神帶着毒意。
他要殺了他們兩個!
然後拿走他們身上所有的功法!
都去死!
葉魚的瞳孔中倒映出法修壓下來的手掌,倒映的掌心中噴薄的法力形成法印。
葉魚唇角漸漸洩出一絲冷笑,看來是他自己找死了!
葉魚等着這法修死在弟子牌内的陣法下。
法力帶起的罡風讓他的頭發狂亂飛舞,眼瞳因為極緻的危險幾乎縮至針孔大小,周圍嘩嘩作響的枝葉似乎都變得寂靜,清冷的月光流瀉。
好安靜。
錯覺般,四周的一切都在瞬息暫停了。
然後。
葉魚仰着頭,血液噴濺了他滿臉。
法修手中的法印未能徹底成型,他手中的弟子牌也并未裂開。
法修的身體自脖頸處斜着裂開,切口光滑如鏡,血液如泉噴濺。他的眼裡還是即将成為最後赢家的狂喜,狂喜藏在其中,變得灰敗,黯然。
葉魚感到汗毛豎立。一層一層,激起雞皮疙瘩。
他看到了他一直以來懷疑是錯覺的冰冷視線。
在空曠的,樹木倒下的空洞裡,圓月高懸皎皎,夜空如墨。
莫羨淵如月懸高空,垂首冰冷的望着他,身側垂着寒芒閃爍的長劍。
那劍甚至未沾染丁點污穢血迹,唯有地上的葉魚滿身鮮紅腥氣。
葉魚還維持着那張清秀小姑娘的臉,他眼睫顫動,血珠子墜落至下眼睑,順着臉頰滾落。
莫羨淵?
他怎麼會在這?
哦,那不重要。
葉魚顫抖着眼睫,口中嘔着血。
他伸手去摸索躺在血泊裡的另一個人。
脈搏虛弱,但還活着。
殺了他,不能留活口。
葉魚的大腦有些麻木,但腦海中有清晰的指令支持他做出行動。
留任何一個活口,以後他都可能死。
他催動陣法,這次陣法沒再為他提供源源不斷的靈氣。
葉魚摸索着,在屍體邊摸到佩劍。
他緩慢費力的拔出來,劍尖抵上活口的脖子。
“他是古音城主之子,你若是殺了他,古音城主會叫你賠命,天元宗不會保你。他的祖父乃是合體期,如今尚在閉關中。下次出來,許是大乘期。”
葉魚頓住。
他又嘔了口血,這次的血裡似乎夾雜着一些凝固的肉塊。
不能殺。
不能殺。
天元宗不會為他得罪一個大乘期。
但是,葉魚幾乎昏厥過去的腦袋用最後一點思考力想,該死的,莫羨淵這狗東西要是不說,誰會知道是他殺的古音城主之子?
找不到仇人,大乘期怎麼報仇?
這是個謬論。
葉魚松開劍,倒在血泊中。
意識消失前,最後想的是,另外兩個元嬰期身上有不少好東西,忘記搜幹淨了。
*
葉魚做了個冗長的夢。
夢到了許多年沒有夢到的老乞丐。
他半死不活的躺在雪地中,那雪不是幹淨的白雪,而是被許多人踐踏過的,闆結的,黑黃的,帶着邊緣融化的水,混合成世上最髒污的顔色。
他被凍得睜不開眼,跟髒雪一樣顔色的老乞丐蹲在他身邊,唉聲歎氣:“呀,撿回去我可養不活啊……你看着我幹什麼,那樣多的達官貴人你不看,他們随便指縫漏點東西都能養活你了,我養活自己都難……唉——”
他長長歎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