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煩金管事特意走一趟,老夫深表歉意。金管事莫要緊張,隻是此番小兒病得蹊跷,想着那日你家掌櫃離小兒最近,想向她打聽打聽當時詳情,并無他意。你且把知道的告訴老夫,老夫感激不盡。”
趙鴻說話和顔悅色,生怕對方因為他是一州長官而心生畏懼。
一向聽衆人說趙鴻為官清廉,愛護百姓,此番見了面,金旭确實覺得知州大人名不虛傳,說話溫文爾雅,毫無架子,方才略微緊張的情緒緩和了許多。
“回大人的話,小人金旭,是‘陸羽茶社’的管事,那日公子昏倒之時,小人在裡間替客人泡茶,倒是未曾目睹。在去‘陸羽茶社’之前,小人曾在其他茶館主事,因在沏茶品茶一事上頗有些見地,在這一行倒也小有名氣。三月之前,有一女子前來找我,說是讓我去她新開的茶社之中做主事,願出比我在原先茶館之中三倍的工錢。我雖是答應了,但以為她是說笑,那女子年紀輕輕,怎會有能力獨當一面開一家茶館。直至‘陸羽茶社’裝修完畢,女子又來尋我,并給了我一年的工錢,我才信以為真。工錢是原先的三倍,我也是實誠人,可不敢不分外用心。我家掌櫃對我倒是信賴有加,茶社之中的跑堂、打雜都是我招進來的,一些不明就裡之人一開始還以為我是茶社主人呢。”
金旭從十八歲開始便在茶館之中做“茶博士”,形形色色的人也見過不少,雖然知州這樣的大官是第一次見,倒也有禮有節,應對自如。
“那麼想必金主事應該對你家掌櫃頗為了解,不知老夫在哪裡可以找到這位姑娘。”
“說來慚愧,小人連我家掌櫃的真容都未曾見過,開張三月以來極少見掌櫃來店裡走動,算上我第一次見她,統共應該不會多于十次。她來茶社的時間也沒什麼規律,除了每月十五的茶藝表演必會現身,有時三天來一次,有時卻是半個月也未曾踏足。”
不僅是趙鴻,在場衆人都有些吃驚,連主事都未見過其面容,大家都有點難以置信,要不是金主事一臉至誠,恐怕所有人都要以為他是在說謊了。
久在茶社之中招呼各式客人,察言觀色乃是金旭所長,他自然看出了知州大人和其他人疑慮的神色,趕緊繼續補充。
“掌櫃雖然很少來,但店裡的事情若想欺瞞于她,卻是絕無可能。剛開張幾日,有幾個夥計偷懶耍滑,我的管教也不肯聽從,我是想着生意剛開張就讓他們走人似乎不合适,而且自己也并非真的東家,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可隔了幾日,掌櫃來到茶社之中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發了一個月工錢打發了那幾個躲懶之人,又讓我再招了幾名夥計補充。自此之後便再無人敢不賣力幹活。咱們私下都悄悄議論,掌櫃是不是仙女下凡,不然怎麼不到店中也知其中之事,反正夥計們都覺得她挺神秘的。”
見金旭說得甚是誠懇,還一直跪着答話,趙鴻客氣地讓他起身入座,還吩咐丫鬟沏茶奉客。
品了一口知州大人府第之上的香茗,金旭不得不感慨他家掌櫃好本事,因為此茶遠不如“陸羽茶社”之中的西湖龍井。
“那麼關于此女子,金管事也是知之甚少,姓甚名誰,家住何方,都不曾知道一二嗎?”趙鴻自是希望金管事能找得到他家掌櫃,要不然這渺茫的希望可是又要幻滅了。
“小人确實不知我家掌櫃的姓名,家住何處更是無從知曉。她平時來,偶爾會和我研究茶道。還真别說,小人泡了那麼多年的茶,但論這技藝,卻遠遜于她。那些茶、那些水,到了她的手裡,仿佛都有了生命,她泡出來的茶,喝上一口,沁人心脾,喝上第二口,如墜雲霧,喝到第三口,如置身碧水青山之間,惬意無比。她似是泡出了那些茶的魂魄。要說我們茶社之中的茶,那也是真的好,都是從杭州府快馬運來,乃是上品的龍井,這些茶葉采辦之事掌櫃倒是不曾讓我過問,都是她聯系的茶商,我隻管接收取貨。”
金旭似乎覺得自己說得太多了,這茶好不好并不是知州大人關心的話題,如若再說下去,人家非得以為他是來給“陸羽茶社”做宣傳的了。
“那你們平時閑聊,她總會說起自己的經曆吧,為何小小年紀就獨立支撐茶社?”這次發問的并非趙鴻,而是坐在一旁的李仁,他對女子的身世似乎頗感興趣。
“金管事,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老友,來自京畿的李大夫,特地為小兒來診病的。”
既然是知州好友,對方有問,金旭自是要認真作答。
“我朝女子,若是大家閨秀,多半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極少有為生計奔波者。看我家掌櫃的做派,也不像是缺衣少食之人。我曾問過她為何年紀輕輕便出來開這茶社,她也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生計所迫’将我打發。我也不是愛問私隐之人,而且畢竟她是掌櫃,她既不願多說,我也就更不會多做打聽。萬一惹得她不高興,那可是飯碗不保。”
言語之中,金旭對女子多有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