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萍已經轉過身,就着方才鍋裡的水洗碗、刷罐,接着回去卧房,柳湛跟着回,萍萍卻從卧房出來,手上抱着一沓帕子,柳湛扭頭望去,見她湊近洗面湯車,放好帕子,又一條條碼胰子。柳湛緩緩走近,細嗅了嗅,她的胰子不是茉莉香,是一種描述不出來卻極熨帖的氣味。
浴堂給她們這些賣洗面湯的小娘子供水,價錢不貴,所以萍萍不用自帶水去,賣湯時爐子要一直燒水,帶不了那麼多柴,所以她都用炭。
萍萍正揀炭時,柳湛發問:“明日我可否一起出攤?”
沒準那張屠會來洗面。
“好啊!”萍萍回身,差點撞上挂着的火鉗:“當然好。”意料之外,萍萍既高興又感動,官人願意同她一起經營。少傾,萍萍放輕聲:“其實官人你以後和我說話,不用這麼客氣。”
柳湛不置可否。
萍萍伸臂往柳湛胳膊上一挽:“官人那我們先去睡覺吧。”
柳湛身心一刹俱僵。
他轉眸望天色,将暗未暗,酉戌之間。他知道子時洗面湯要出攤,此時入睡将将好,并不算早。他所顧忌的是另一樣說不清,不可道之物。
他顧左右而言他:“現在?”
“對啊,反正也沒有别的事做。”萍萍答得柳湛眉心又跳了跳。
這萍萍的宅子五髒俱全但麻雀小,一間房既擺床又擺桌,高低木櫃若幹,甚至還有個大木桶,走道窄短,隻能過人身,柳湛看了下,不夠打地鋪。
萍萍見他環掃屋内,沉吟不語,也揣摩出他的顧忌——官人還不習慣做夫妻。
其實她不介意柳湛睡床,自己鋪被子睡地上,但屋小東西多,被子展不開。
萍萍看着柳湛,鄭重道:“屋子小,隻能我倆都睡床,但可以效仿梁山伯與祝英台,我再去拿床被子,然後床中央放碗水。”她舉手發誓,“我保證,水絕不會灑出來。”
柳湛盯她少傾,似笑非笑:“不至于,娘子若真行端坐直,不會過界。”
萍萍沉默須臾,點頭應好。她翻出家裡最值錢,做了一直舍不得用的那床鴛鴦錦被,另添一隻新枕,抱在懷裡,小心翼翼問:“官人你想睡裡面還是睡外面?”
“随你。”
“那官人睡外面吧。”萍萍說着趴進床内,跪着把新的被子枕頭擺在外側,鋪整齊,怕柳湛晚上冷,還把被尾招起封口。她平時睡覺隻穿肚兜,這會卻擔心他介意,僅褪去最外那層衣裙,一身裡衣袴褲鑽進被窩,盡量不發出聲音。
柳湛還是留意到她的豐腴曲緻,目光不自覺粘住。
萍萍躺好後,這視線就挪到那段露出的雪白脖頸,萍萍怕夜裡漏風,無聲往上拉了拉被子,紮緊,而後被裡僵硬轉身,背對柳湛,一動不動,保持着這個姿勢入睡。
柳湛垂手覆上自己的腰帶,目光掃向床.上,外側鋪展的被面上繡着池塘鴛鴦,他腦海中突一刹閃過萍萍沐浴出水的畫面,再次掃向床.上,喉頭滑了滑。
柳湛收回打算解腰帶的手,就這麼和衣上.床。
他面朝外阖眼,兩兩背對。
本來就沒點燈,太陽一落山,滿屋漆黑。
柳湛聽力極好,聽見萍萍越來越均勻的呼吸聲——她睡着了。
一個多時辰後,柳湛聽見萍萍呼吸均勻地翻身。
又約莫過了一個時辰,柳湛察覺有人襲腹,翻身坐起,袖裡劍以最快地速度,果決架上萍萍脖頸。錦被滑過膝蓋,被面上那對鴛鴦瞬被遮蔽,好似受驚飛離了水面。
萍萍朝他這邊側躺,暴露面目,她看起來仍沉睡者,絲毫沒察覺頸上冰涼,閉着眼和唇,連睫毛都沒怎麼顫,隻嘴角微微上翹,兩隻胳膊已經全從被子裡拿出來,抱臂胸前。
柳湛手上執劍,眼往下掃,因他坐起,萍萍搭上來的那隻小腿,滑到他大.腿膝關節處。
此舉何意?
她是不會腿腳功夫的人,那便隻有一個意圖。
這人之前還假惺惺主動要求放碗,柳湛不由心生憎惡,架在萍萍頸上的劍挪至面頰,冰涼的銅面貼着她的肌膚,緩緩移動,俄爾翻轉,讓另一銅面也在她臉上摩挲。
柳湛沒有特别刻意避開劍刃,畢竟古有曹孟德好夢中殺人。
萍萍運氣好,沒被劃到,但也沒有睜眼,仍溺夢鄉。
還能繼續裝睡?
柳湛心頭冷笑,舉劍在萍萍臉上輕拍兩下。
萍萍在夢中覺出癢,眼都沒睜,隻擡手像撓蚊子包般在頰上撓了兩下,繼續沉睡。
柳湛還欲再辱,忽聞呓語,“阿湛,我好想你啊。”
半晌,屋内寂得隻剩月光。
柳湛薄劍收回袖中,但仍反手按着,不曾有一刻松懈,他另一隻手則捉住萍萍腳踝,往裡一甩,挪開。
這下萍萍醒了,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什麼時辰了?”
“二更過了。”之前躺着的時候,柳湛有聽見打更聲。
“完了完了,”萍萍忙從床尾跨下床,叨叨,“别遲到了,千萬别遲到。”
平時晚一點出攤還行,但今日她許諾了三日免費,去遲了可能會被誤會不情願。柳湛也旋即想到這茬,卻什麼都沒說,隻看着萍萍穿衣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