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萍萍不僅不再客氣,還張口就來,“夫妻搭配,幹活不累。”
柳湛不接話,走到大竈前蹲下,先生火。萍萍伸脖頸瞧了會,近前也蹲下來,幫忙調整:“這個要搭起來一些,中間留空才好點燃。”
打了火石,火苗騰地躍起,煙灰從竈内飄出來,萍萍連忙擡手往自己這邊扇,免得嗆着柳湛。她邊咳邊說:“咳、咳,以前你也不擅長生火,也是我糾正,還記得嗎?”
柳湛默然起身,這就不是他的經曆。
萍萍随後站起,竈上架鍋,熱油,再煎排骨,半晌,萍萍吩咐:“阿湛,幫我拿下另外那口鍋。”
柳湛将另外一口鍋遞給萍萍,正好趕上萍萍倒出排骨,順手換鍋。
“洗一洗,油到那白缸裡,留着還能用。”她又下令,自己則往新鍋下油。
柳湛倒油、舀水、洗鍋,剛忙完,萍萍頭也不看隻道:“切點姜,在簸箕裡。”
柳湛心道她還真是不客氣,簸箕裡找出半隻姜,正要放上砧闆切,萍萍忽喊:“阿湛——”
“還——”柳湛啟唇,本來要說“還有何吩咐”,冷不丁一隻竹筷送入他口中。柳湛旋即要頂出去,然後筷尖沾的糖還是化在他嘴中。
“辛苦啦!”萍萍笑着收回竹筷,“被我使喚來使喚去。”
又問:“好吃不?”
柳湛眺向鍋内,糖已經熬成了褐色的糖漿,他回想方才口中的味道,甜中帶一點醋酸,不賴。以前就聽說,這一帶人愛吃醋排面……等等!柳湛臉色大變:“這筷子你舔過沒有?”
萍萍點頭:“我剛才嘗味啊。”
柳湛深吸口氣,二話不說出門。萍萍眺了眺屋外,想追出去,但鍋裡燒着不管會糊,她還是把排骨燒好才出門,沒走多遠,就見柳湛在洗面湯攤車前漱口,萍萍心底忽然一涼,沒了笑意。
半晌,默默退回廚房,繼續下面。
不一會柳湛也回來,在小竈前重蹲下,繼續煎藥。萍萍心裡說着不看,卻還是忍不住偷窺柳湛,見風轉了向柴火黑灰沖他面門,還是脫口而出:“小心别嗆着!”
柴噼裡啪啦地跳着,柳湛似乎應了聲嗯,又似乎沒應。反正萍萍的心情下完面,端上桌時已經全陰轉晴了。
她先端的柳湛那碗,面上鋪的小排要比她自己的多兩塊:“面好啦,來吃咯。”
柳湛卻先走到五屜櫃前,拉開第三個抽屜,取出兩隻帶來的長盒:“我帶了兩雙筷子來,從前覺着好看買的。”
“這是筷盒啊,我以為裡面是你的簪子,所以跟腰帶放一起了。”萍萍歪着腦袋瞅那筷盒,既不能翻蓋也沒法推,她放的時候就在想怎麼打開。
柳湛在盒上按了下,萍萍還沒來得及開清,筷盒就開了,露出一雙銀筷。
“這麼精巧!”她感歎。
柳湛又開一雙,放到她面前。
她拿起來瞧,銀筷鑲玉雕花,是真好看,可比起竹筷太重了,還有些膈手,但是官人喜歡這筷子,還心心念念到哪都帶,她不能掃他的興,面上興高采烈:“是比竹筷好,我們以後就用這兩雙。”
萍萍在桌邊坐下。
柳湛也坐,早掃見桌上兩碗面有不同,萍萍碗裡少兩塊排骨,還沒蔥花。
柳湛執起銀筷,筷尖似不經意碰觸蔥花,一順劃過,挨上排骨。
萍萍已經夾面吃了,見柳湛眼往下瞟,不好意思笑道:“我就這一樣挑食,不吃蔥。”
他以前記得的,做什麼菜都不放蔥,但是現在全忘了。
柳湛夾起一筷子面,送入口中,比想象的勁道,還挺香。接着夾了塊排骨,咬一口,竟比宮裡做的都嫩,酸甜可口。
不知不覺,一碗面吃得幹幹淨淨見底。
萍萍跟柳湛食速差不多,他吃完,她就起身主動收碗:“我洗碗。”
柳湛不語,萍萍在廚房刷碗時柳湛進來查看煎藥,她看他蹲在竈邊滅火,又低頭瞧瞧自己手中的碗,忽覺無比滿足,就這樣一世雙人,哪怕官人一輩子都想不起來也無憾了。
萍萍嘿嚯哈嚯,刷得更帶勁,望着前頭的牆笑:“阿湛,我覺得我們現在像家了。”
良久,柳湛淡道:“藥,可以喝了。”
萍萍扭頭,看見他在倒藥篩藥,她曉得罐既重又燙,怕他受傷,連忙放下碗,趕過去:“我來,我來。”
可還是慢了,柳湛已将藥倒入碗中,滿滿一碗,萍萍怕端起來燙到他,忙自己端起來喝,嗞——她燙得咂舌。
但官人說現在可以喝,所以她還是打算硬着頭皮繼續,柳湛注視着萍萍,緩緩啟唇:“可以放到涼水裡冷一下。”
“好、好!”萍萍趕緊舀了兩瓢缸裡的涼水,倒進鍋裡,再把碗放進去,等涼了些,一飲而盡。
柳湛盯着她喝完,轉身就走,忽聽萍萍道:“我記得你每次喝完藥都會吃顆糖漬梅子。”
柳湛猝地止步。
萍萍抹了抹嘴:“我不吃,然後我就笑你怕苦。你說不是,小時候家人不允吃零嘴,隻有喝藥時才能混一顆梅子,歡天喜地。你喜歡酸酸甜甜的東西。”
所以她才做醋小排。
柳湛陰臉促眸,目光在萍萍臉上掃過:她怎麼知道這些?從哪探聽得來?
轉念又想,宮裡許多人都知道他有酸梅壓藥的習慣,傳出去,提前準備。這麼說來比起認錯人,她更可能是有備而來,蓄意勾.引。
柳湛心中殺意更甚,緩緩揚起嘴角,面上恢複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