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另一張火行雲箓是提前一步在祠堂炸的,那麼隻有一種可能,于懷鶴在被退婚後,離開祠堂前,就布下了符箓,才能在此時引爆。
原因呢?
歸雪間還未來得及思考,隻見于懷鶴擡了擡下巴,示意可以走了。
逃命要緊,事已至此,還是以後再想吧。
從牆内到牆外,不到十步的距離,歸雪間走了好一會兒。
他站在牆邊,仰頭看着斷裂的黛色瓦片,心髒劇烈震顫,像是要把他壓垮。
歸雪間很怕這是一個死後的夢。
他怕高牆之外是一片黑暗,因為他從未見過外面的世界,所以連想象都是一片虛無。
忽然,歸雪間被人拉的踉跄了一下。
他偏過頭,看到是于懷鶴拽住了自己的手腕。
于懷鶴的力氣很大,歸雪間沒有絲毫掙紮,就這樣被拉出了這堵牆。
入目是一眼望不到邊際的綠。
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煙消雲散,歸雪間想,這個人可能是怕自己又走丢了。
出了園子,接下來一切順利。
今天是白家一年一度的重要日子,賓客衆多,山中主道上行人如織,袂雲汗雨,守衛本就不夠用。祠堂又被炸,恐有敵襲,大多被叫過去探查狀況了,此時路上空空蕩蕩,無人阻攔。即使有,在沒有得到命令之前,那些人也不可能知道歸雪間對白家有多重要。
一路急行,于懷鶴忽然停了下來。
他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擡頭看了一眼天際,周圍的雲都聚攏起來,繞成了一個圈,像是将這座山禁锢其中。
歸雪間被半拉半拽着走了好幾裡路,已經快喘不上氣了,趁機緩了一小會兒,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于懷鶴的語調冷而淡:“護山大陣開了。”
凡是修仙的世家大族,尋到适合修行的居所後,第一件事就開始着手修繕護山大陣。
不然随便一個散修,占了個沒人的山頭,豈不是都可稱為修仙大族了。
護山大陣是大家族大門派的立足之本。家族以血緣為引,人人都要供出自己的一份靈力,維系陣法運轉。一旦開啟,不僅可以抵禦外敵,還可以鎖住山門,裡面的人也出不去。
而現在,護山大陣開了,所有人都不得進出。
于懷鶴說:“等等。”
估計是要找出去的辦法。
歸雪間等在一邊,看于懷鶴測算起開啟的陣法。
他從書中了解,雖然陣法之道也屬修仙,但因入門艱難,過于晦澀難懂,對此一竅不通的修仙之人不在少數,能真正通達的更是寥寥無幾。
果然是龍傲天麼?
歸雪間隻希望白家在抓炸毀祠堂的狂徒,沒有發現自己已經跑了。
然而,世事不能總是如願。
等待途中,歸雪間的視野裡出現了一抹影子,速度很寬,幾息之間,就落在幾尺開外的地方。
那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人,穿着一身鮮亮的黃衫,眉飛色舞,很是張揚。
歸雪間記得,白家從上到下穿的都是白袍,滾黑邊,遠遠看去,像是行走的死人奠儀。
好消息,不是白家的人。
歸雪間往于懷鶴那邊靠了靠,生怕這人是來抓自己的。
隻聽那人高聲道:“于懷鶴,沒料到你如今淪落到這個地步了!”
于懷鶴不以為意,繼續探查護山大陣。
黃衫少年見他不理自己,又翻起舊賬:“三年前,你我于惠海邊比試,我惜敗于你,與頭籌失之交臂。三年後,你的修為不進反退,如今不過築基初期,還敢這麼嚣張,在白家胡作非為,擄走白家公子?”
看來是三年前結的仇,對面念念不忘,記到今日。
于懷鶴終于願意搭理他了,隻說了一句:“三年前你是惜敗嗎?”
……好毒的嘴。
歸雪間心想,自己也算是看過很多故事了,知道一個道理,反派大多死于話多。
此情此景下,于懷鶴作為天道之子,肯定是主角無誤,那反派隻能是對面了。
而于懷鶴一生未嘗敗績,話就很少,不僅自己不說,也不讓手下敗将說完臨終遺言,一刀割了第一魔尊的脖子。
“哼!”那人梗着脖子,不敢回應三年前的事,“你竟然敢做下這等傷風敗俗,倫理敗壞之事,難怪修為倒退,是道心有失。”
作為倫理敗壞之事中另一人的歸雪間:“……”
歸雪間知道,自己逃跑的事應當已經敗露,但白家不可能将自己真正的身份廣而告之,隻能将事情推到婚約上。
黃衫少年稍稍整理衣衫,沉聲道:“在下定天宗弟子孟留春,白公子,你到我身邊來,我定會平安送你回白家。”
歸雪間一直裝作鹌鹑一樣躲在于懷鶴身後,此時被點了名,覺得有必要表明自己的立場了。
他向前走了半步,與兩位修仙少年比起來身形很是纖瘦,仿佛風一吹就會被刮跑,語氣卻很堅定。
歸雪間說:“我是自願的。”
對面的孟留春昂首挺胸,本來像隻咄咄逼人的公雞,現在卻忽然被人掐住了脖子,再說不出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