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城時,呂溪月是孤身一人進去的;出來是,她的身後卻跟着六隻面目可憎的鬼。
明明身上的鬼氣濃的都開可以開染坊了,但此刻,這些鬼們一個個都低眉順眼地跟着呂溪月,慢騰騰地從城内挪出來。
身着淺色長裙的少女走在最前面,步伐輕巧,面容秀美,看起來靈動可愛,而她的身後仿佛騰着一座直冒鬼氣的“火山”。“火山們”好似在極力克制着自己的鬼氣,但還是抑制不住地向外散。
這樣的一幕看起來無比詭異,但詭異中仿佛又透露着說不出的和諧。
看着走在最前面昂首闊步的呂溪月,堯白總算松了口氣,他身上的火柴人自是喜不自勝;可看着她身後的一溜兒鬼,火柴人們又都停住了自己的腳步,似是不知道此刻是該進還是該退。
也許是因為天性怕鬼?火柴人們見鬼們越走越近,一個個都往堯白的身後縮;可看着呂溪月,他們各個又都将頭探出來。
許是因為瞧見了火柴人們的猶豫和恐懼,呂溪月轉了轉身,說了幾句,她身後的鬼們立刻就停在了原地。
她一個人大步向前,揮了揮手,高興道:“崽崽,”其他火柴人們也跟着有樣學樣;堯白本來也想随大流揮揮手,可他的手臂和大腿早就被他的火柴人兄弟們抱得緊緊的,抽也抽不出來。
看着呂溪月和那些傀儡們一來一往地揮手招呼,被迫站成“大”字的堯白:……
不開心!
突然,呂溪月加快了步伐;她一邊小跑着,一邊張開了雙臂,似是要來一個大大的擁抱。
站在中心辛苦了半天的堯白,自覺地揚了揚下巴,擡起了胸膛。
看着呂溪月一步步靠近,火柴人堯白的臉上勾起一個淺淺的笑;接着,他眼睜睜地看着躲在他身後的大頭傀儡一躍而上,跳到了呂溪月的懷裡。
堯白的笑容凝固在臉上,然而,這一幕并沒有多少人注意到。
“崽崽,”呂溪月收攏了手臂,一邊抱着大頭火柴人,一邊道:“看,娘親把剛剛吓唬你的叔叔們都帶出來了;等會讓他們給你道歉,好不好?”
大頭火柴人瑟瑟地看了一眼她身後的鬼。
感受到他的視線,抱着頭,卷着舌頭,臉色蒼白的鬼們趕緊對他點點頭,回了個友好的笑容。
大頭火柴人:更吓人了!
在呂溪月不斷的安慰下,火柴人們鼓起勇氣,走到鬼們的跟前。
“我剛剛不該吓唬你”一隻吊死鬼道,它一開口,舌頭就掉了下來。見此,大頭火柴人下意識地一哆嗦,呂溪月拍了拍他的背讓他放松心情。
吊死鬼淡定地把自己的舌頭撿起來,繼續道:“我錯了,在此給你賠個不是。”
“剛剛不該吓唬你。”
“我不是有心的。”
“對不起啊。”
其他的鬼的道歉聲依次響起,大頭火柴人聽着,趕緊連連擺手,表示自己已不再在意此事。
太可怕了,他瑟縮着躲在呂溪月的身後。站在一旁的堯白冷冷地瞧着這一幕,好似随時都想伸手把他拽出來。
對此毫不知情的大頭火柴人,似是感受到了什麼,瑟縮了一下,将呂溪月的手臂拽得更緊了。
這些鬼本身就長得奇怪,沒了黑霧的籠罩,他們看起來顯得更為駭人。尤其是道歉時,他們歉意一笑,不是眼睛掉出來,就是舌頭掉出來;總之,身上的各部位是叮啉咣啷地掉,讓人看着就壓力山大,讓鬼看着也很不适應。
再配上他們那好似指甲拉過木闆的聲音,大頭火柴人感覺自己好似在受刑。可這是娘親為他讨來的道歉,他要堅持下去;他數了數,好像已經到第六個了,總算該完了。
一雙雪青色的繡鞋出現在他眼前,大頭火柴人一擡頭,一個面色蒼白的姑娘舉着一朵木槿花遞到他身前。
“别怕啦,”她道。
看着這個面貌清秀的姑娘,一直瑟瑟發抖的大頭火柴人好像突然抓到了太陽,終于不再發抖了;他抿了抿唇,緩緩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