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傳來一點響動李恩義就醒了,他畢竟不是真的小孩子,即便他這個身體需要大量的睡眠,可自從知道隔壁宅子住了陳貴妃的心腹,他心裡就裝了事,一直在注意聽隔壁宅子的動靜。
牛棚緊挨着隔壁院,開裂的泥牆,幾條縫隙,他貼着縫隙看到一些鬼鬼祟祟的人。
他努力的回想,一時也想不出常驷忽然來這裡做什麼?
看着小珍沉沉睡去的臉,他漫無邊際的想,隻因他這一重生,多管閑事的喂了小七一口吃的,她活了,後來她又多管閑事的将他從鐵匠夫婦家帶走了。
憑心而論,雖然他在等待着命運的齒輪按照既定的軌迹轉動,但相同的悲慘經曆又有誰真的願意再忍受一遍?
因為一直在期待一直在失望,後來他就養成了平靜接受一切的習慣。
甚至還覺得小七多此一舉,給他造成了麻煩。
陰差陽錯,救下本該被狼啃得隻剩骨頭的李長生。
就這樣,他們三一起度過了一個月的桃花源般的幸福時光。
雖有算計,卻也滿是真心。
他童年的記憶隻有心酸,他從來都不願回憶,偶有想起,也是陷在夢魇中出不來,醒來後,滿心荒蕪。
如果,如果他成人的靈魂,願意将此刻的自己還稱作孩童的話,那他的童年總算是有了一段叫他願意回味無數遍的快樂時光。
他将這段記憶小心翼翼的珍藏。
殷殷期待,小七和長生都能好好的活着,将來還有團聚的時光。
有些好笑,他一個成人,還像個孩子一樣天真。
多年以後,經曆世事滄桑,若想在這世道立足,誰人不變的虛僞狡詐,滿心算計?
他自己都不願舍棄一顆時時算計的心,卻希望小七和長生一直保持不變,可笑不可笑?
如果說救下小七和長生是意外,那救下小珍呢?
但願将來有用吧,畢竟他也不是一個願意承擔風險充滿善心的人。
小珍是看着柔軟好欺,但他也看出來了,她口風十分的緊。她畢竟不是兩三歲的孩童了,她應該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誰,家住哪。沒說,隻能說明,她對他還不夠信任。
口口聲聲“哥哥”叫的甜,心裡還是防備着。
看來家中父母應是非常謹慎之人。
到底是什麼樣的身份用得着這麼保密?
這麼一想,他又念起了小七。那丫頭簡簡單單,一眼看得明白,雖然簡單的經常犯蠢,可是他喜歡啊。不用去猜測她的想法,隻用最簡單的思維去理解她,心情無比的放松,舒坦。
經過這一晚,他相信小珍一定會松動。
她大概率會告訴他,她的身份。
至于他會不會繼續幫她,那就取決于她的身份對他日後的複仇有沒有用處了。
胡思亂想的多了,腦子異常活躍。
前院傳來不正常的響動,他立刻就警覺的坐起來。
此處距離縣衙很遠,有什麼隐隐約約的吼聲傳來,像是野獸的咆哮,他聽見了,不過他并未往心裡去。
那段時間,他住在山裡,野獸的咆哮,他聽得多了去了。
倒是前院的響動更讓他在意。
他一骨碌坐起身。
沒過一會,前院騷動起來,動靜蔓延的很快,他剛找個地方将自己藏起來,幾名身手利落的人就沖了進來。
他一時不知道是不是隔壁宅子的人過來殺人滅口。
殺誰?
為什麼?
有人點亮了火把,喧嘩聲響起,還有打鬥聲。
“這裡還有倆個人!”有人高聲道。
“帶走!”
有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驚慌失措,指着李恩義的藏身處,大聲道:“那裡還藏着一個,要抓一起抓,要死一起死!”
李恩義十分後悔給有痣抱稻草蓋身子,他真蠢,早就該了解這種人的德性了。
幸而,他聽到這些人嘀咕了一句,“誰要你們死了。”
推開草垛,軍士打扮的少年人還笑了下,“出來吧,我們是來救你們的,沒人想傷害你們。”
當李恩義走出來,少年侍衛舉着燈籠不經意的在他臉上照了下,明顯一頓,又湊近了他照他臉。
李恩義被刺了眼,偏過頭。
“嘿!徐明,你過來看看他。”少年長得人高馬大,竟捏住他的下巴,将他掰正。
“像吧?”
“像,真像!”
二人像是在打啞謎,擠眉弄眼。
“帶去給二公子瞧瞧。”二人像是發現了什麼稀罕物件,急着獻寶似的,将他往外推。
一人忍不住問;“小子,你娘是誰?”
另一人打了他一巴掌:“混說什麼呢,二老爺又不是那種人!”
“帶去青州,估計二老爺自己都會吓一跳,哈哈!”
這話何其熟悉,李恩義恍惚間也回憶起曾經也有人當着他的面說過。
不過那時的語境,卻有種悲切的懷念的感覺。
他沒來得及問一聲他說的是誰,等他心裡琢磨着,想找機會問清楚,卻聽說那人失足落水死了。
如果,沒有後來,他成為鬼魂,清楚知道自己自己的身份,恐怕此刻就要心潮澎湃的期待了,期待是他的親生父母來尋他了。
這世上長的相像的人何其多,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李恩義心裡翻了個白眼。見少年們對他還不錯,借機打聽道:“敢問各位軍爺,這大晚上的,怎麼突然來了此處?”
一人不甚在意道:“有人告官說這裡窩藏拐賣的人口,我家公子心善,前來搭救。”
李恩義心裡大罵一句,又是哪個多管閑事的!
前院站了十幾個孩子,不安的擠在一處,大鼻子被抓了,被當中一個神氣的小子踩在腳底下。
隻聽他大聲道:“吾乃青州袁家軍袁不疑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