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二雖小,做事卻雷厲風行,當然了,如果辦壞了事,也可以說成莽撞沖動沒耐心。這世上的人評價旁人往往都是以成敗論英雄。從古至今。
他立刻吹響呼哨,召集了自己的親衛。
雖都是半大小子,但自小跟着正規軍訓練,裝備精良,訓練有素,叫人不容小觑。且過來的時候,袁二特意挑選了年紀大些的,能充場面的。那些平日同他玩的更好,年歲相仿的反而沒帶。
他被長輩們嫌棄年紀小礙事,他也同樣看不起跟他一般大的小屁孩。
人都要走出衙門了,袁二站住,扭過頭,将倆個少年招到跟前,端的是一本正經,“那個誰好像還在縣衙牢房裡,是你們将她關進去的,也就你倆将她放了吧。”别在裡頭吓出毛病來。
倆少年不大樂意,出去抓人販子解救無辜孩童多光榮的事啊,他們才不想被留下。
可是,作為親衛又不能違逆小主子的命令。
都是袁家家将子女,自小便知道軍令如山。
二人應聲,向後退去。
袁二一聲招呼,帶上中年男人指路,一起朝人販子的窩點小跑去。
*
縣令總算是送走了袁二,正要往牢房去看個究竟。
一見留下了兩名少年,也要往牢房去。
縣令停住了,同他們閑扯起來:“倆位少将軍怎麼沒跟過去呀?”
二人鬧了個大臉紅,每個少年都有将軍夢,既覺不好意思又聽着合心意,心情愉快,說:“還不是那個小丫頭,她偷了二公子的錢,才惹出這麼大的麻煩,二公子本想罰她關兩日。現在又心軟了,命我等放了她出來。”
縣令立刻道:“那簡單,我這就命人放她出來。二位少将軍還是跟着二公子去吧,人販子狡詐,萬一出手傷人……”
這倆少年是一對雙生子,哥哥叫武清逸,弟弟叫武清鳴。隻聽當哥哥的接話道:“我們兄弟武功稀松平常,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
他早就察覺這縣令不對勁了,也想看看他到底耍什麼花樣。
袁二留下細心的他,又何嘗不是這個意思。
縣令還想說推辭的話。
誰知牢房那邊的響動更劇烈了。
武清逸意味深長道:“曹大人的監牢裡到底關了多少窮兇極惡之徒啊,怎地鬧出這麼大動靜!”
這時,有差役擡了一匹剛被殺死的馬,匆匆而來。
武清逸驚得瞪大了眼,戰馬是将士的朋友,輕易宰殺不得,這是袁家軍鐵律。便是在大晉國要宰殺馬匹吃肉,也是要去官府報備的。
差役面露難色道:“大人,事發突然,後院沒有現成的牛羊牲口,夫人讓……”
縣令無奈的一扭頭,帶頭疾步走去,“那還等什麼,快點!”
越靠近牢房,動靜越大,有附近的雞犬被驚動,發出雞鳴狗吠之聲。還有人家掌了燈,隻不過隔着圍牆,彼此不知罷了。
“這聲音像是從地底下發出來的。”武清鳴說。
縣令硬着頭皮道:“你們非要進去,我也不攔你們,待會看到什麼也不用驚訝,回頭我自會跟你們家小主子解釋清楚。”
師爺掌着燈,面有菜色,發着抖往前。
差役剛将纏繞住牢房門的鎖鍊打開,門還沒來得及拉,忽地自内向外,一股大力。
衆人還沒反應過來,有什麼從裡頭竄了出來,看得出很靈活,身上還背着個人也絲毫不影響她的速度。
那奔跑的人同武清逸迎面而撞,伸手推了他一把,一刷而過。
武清逸摔出去老遠,又覺難以置信。剛才對視了一眼,他認出了她,又懷疑自己看錯了。
突如其來的變故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衆人還沒回過神,地底深處傳來轟隆轟隆的悶響,緊接着稍遠一些的地方,忽然坍塌,地面凹陷。
這一響,真可謂驚天動地。
縣令等人跌坐在地,面色慘白。
燈籠打翻在地,幸而屋檐下都挂了羊角燈,照出些光亮。
一人自灰塵土塊中爬起,滿身狼狽,嘴裡臭罵了句:“什麼玩意!”
隻停頓了那麼一息。
“吼……”一聲咆哮,仿佛地底深淵的怪獸破土而出。
幽暗的夜色,雖不能看清他的長相,但那異于常人的身高骨骼,震懾人心的狂吼,無不叫人心神巨震。
有膽小的眼白一翻,已經暈死過去了。
武清鳴大受震撼:“縣令,這是什麼怪物!”
卓忱拍了拍身上的灰,不欲糾纏。
他是個極愛幹淨的人,之前若不是怕他相中的小徒弟有事,他是絕不會踏足監牢這種腌臜之地。
進去後,又被裡頭的味道熏得幾次想退出來。
他手執火把,入了地底深處,一眼看清怪物的長相就吐了。
冷眼旁觀,見小女孩和怪物纏鬥,幾次想放棄離開,又實在舍不得。越看越覺得女孩兒十分合心意,若是嚴加調.教,将來必登頂武林至尊。
他這把年紀了,做不了武林至尊,但他對武林至尊的師父之位,還是十分神往。
武林人拜她,她拜他。
這種感覺應該不賴。
猶豫再三,又見那怪獸幾次險些打死女孩。
女孩就像那打不死的臭蟲,渾身出了血,一次又一次的爬起,主動出擊迎戰。
她在護着那個小子!
倒是個有情有義的家夥!
卓忱做了個違背他平日行事準則的決定,抽出一條白帕子捂住口鼻,又強忍不适,用頭上簪子搗開生鏽的銅鎖,随後一腳踹開鐵門。
随着一聲艱澀的鐵塊摩擦聲響起,卓忱毫不猶豫的扔掉手裡的簪子。
嵌了寶石的簪子說扔就扔。有錢任性!
“乖徒兒,過來,朝這邊來!”卓忱心裡已經決定收下這個徒弟了。
看她打鬥路數,毫無武功根基,出手雜亂無章,一切全憑本能。
本能?像是獵豹虎狼的攻擊方式,又有猴子鳥雀的靈活,幾次看她張開了嘴,都想咬住怪物的脖子,臨到跟前又住了口。
卓忱真怕她一口咬下去。外面髒了洗洗還能要,從内髒到外,他也不知道是該要還是該丢了。
一個七八歲的女孩兒光靠速度和力量同大她十數倍的巨人纏鬥到現在,還不落下風,甚至還分心護住一個傻小子。但凡卓忱猶豫半秒,都是他收徒的心不誠。
女孩兒果真反應神速,他确信從他過來的那一刻她就發現了他,隻不過她分不出心神觀察他。
等他一将門打開,那傻小子還縮在角落沒什麼反應。小七順着怪物的脊背滑下來,捉住長生的一條胳膊扔了出去。
卓忱靈活閃開,他讨厭一切髒兮兮的東西。
這男孩在地牢裡翻滾這麼久,沾染了不少髒東西。
幾乎在同時小七也貼地滑了出來。
卓忱對她就和顔悅色多了,剛要笑眯眯的表露一下身份,拉近彼此距離,再談拜師事宜。
也就分心了那麼一小小會,一條鐵鍊沖出牢房,纏住他的腿,将他扯了進去。
卓忱眼睜睜看着小七一把将摔的暈頭轉向爬不起來的男孩扛到後背,而後雙手着地,飛竄而去。矯健靈敏的像個小豹子。嘴角還忍不住勾了下。
以卓忱的實力對戰這頭怪物,雖覺難纏,但也能打敗。
可是,可是,壞就壞在,卓忱愛幹淨啊。
他手上沒别的武器,隻一把削鐵如泥愛若珍寶的軟劍。
寶劍飲血不負它“誅邪”的兇器之名,可是用它來砍髒東西算怎麼回事?
卓忱是無論如何都砍不下去的。
佩劍不用,也不能赤手空拳。
卓忱被堵了逃生的路,打的異常狼狽。
揮砍間,削鐵如泥的寶劍,斬斷了固定在牆上的腳鍊。
這麼些年怪物一直在掙紮,綁着胳膊的鐵鍊被他扯斷了一根,其他幾個也松動了。同小七追打的時候,憤怒爆發了力量,又扯斷了一根。
之後卓忱同他再戰,剩下的兩根也徹底斷了。
恢複了自由身的怪物更加癫狂暴怒,本就搖搖欲墜的地牢再連番揮拳擊打下,徹底失去支撐,崩塌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