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晴詞大部分時候都笑得了無心事似的，隻有真生氣了才會挂下臉來，甚至會像紀淵司一樣冷嘲熱諷……

看着紀淵司就是件容易但是并不愉快的事了。

這個角色花了他很大功夫，和紀晴詞平分秋色甚至更甚，其實最初的設定裡，紀淵司是主視角。

但是他要花功夫把這個人，模糊掉自己的特征。

主視角危險，心理描寫危險。

池明澈小時候很迷紀淵司，天天嚷嚷着“淵司哥哥淵司哥哥！”

林聿淵煩得不行，非要把他捏成個鴨子才能消停。

池明澈早晚會知道，這種亂七八糟的角色，不如那些坦蕩的、磊落的，或者随便什麼的人……

林聿淵呼吸放平，眼睛定在地面一點。

然後他聽到池明澈語調輕松地說：

“我也最喜歡盛鈞天。”

遠處朦朦胧胧一個人影，目光在紀晴詞和池明澈中間猶疑了一下，最後走向了池明澈。

是四年不見的，真正的紀淵司。

他一出現，林聿淵很快把他和VR做出來的虛影區别開。

VR紀淵司意氣風發，狂妄而張揚，眼角眉梢雖有冷峭，卻沒有倦意。

“為什麼要給你背上那些設定，我現在能告訴你了。”林聿淵平靜地先開了口。

紀淵司機械地一寸一寸挪動目光。

“沒有生日是因為你的出生從來就不被人期待。”

四大陣營各據一方，彼此之間勢同水火，沾染了一點對方神氣的東西都會立即處理掉，更别提人了。

彼此之間如此，西北南四大陣營對統治500年的東方陣營更是避如蛇蠍。

而紀淵司，卻是個“西北”混血。

一半是流矢的血，一半是星辰詠歎的血。

從小在統治陣營長大，一張口是掩蓋不了的高貴“官話”，舉手投足都是無法磨滅的“統治做派”，說他是最尊貴的第一繼承人也沒人敢不信。

“寫你強大隻是個不切實際的期許，對我自己的期許。”

還有恐怖的高達99%神血濃度。

他幾乎已經不是個人，不是個半神，而是世上最接近神的存在。

“寫你曆經磨難，是因為我擅長寫痛苦，也擅長經曆痛苦和……制造痛苦，就算在安樂鄉也要打預防針。”

而命運仰天大笑，collapse筆鋒一轉。

可紀淵司是個混血。

有以上種種加成的紀淵司，被培養成近乎統治陣營“第一繼承人”的紀淵司，是個混血。

林聿淵嘴角惡劣地一挑：“可不是為了把你設計成美強慘，沒那個旖旎意思。”

統治陣營驅逐他——那是因為殺戮沒成。

甚至為了泯滅掉他恐怖的神血值，把他放幹血困在神壇裡。

那個同人歌真不該叫《步下神壇》。

紀淵司可不是走下神壇的，是像一塊爛肉，連摔帶滾逃下來的。

“寫你發/情期是因為……”林聿淵平靜無波的聲音終于有了些波瀾，身體不由自主地悸動，小腹詭異地跳了跳。

那個名字放出去全城色變的人物，在聚光燈下幾乎站不住，是兩個家覆滅獨自面對群狼環伺也不曾有的狼狽：“因為我……”

紀淵司眼神狠厲地看向他，整個身體卻跟着搖搖欲墜起來。

隐隐約約感覺有癢意漫起來，不強烈，像埋藏在深處的種子，經受雨露滋潤後從荒蕪已久土地内生芽。

林聿淵模糊地笑了一聲：“……因為你怪惡心的。”

那一瞬間，紀淵司魂飛魄散，隻剩虛假的VR版本冷漠而空洞地掠過他。

Collapse仍然沒放過紀淵司。

說東方流矢陣營接連統治了500年并不準确，曾經有短暫的10年是中斷的，那時候，遊離于四大陣營外百年的紀淵司被北方星辰詠歎陣營接納，年輕的第一繼承人紀晴詞和他形同兄弟。

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帶星辰詠歎陣營領開啟新的紀元，嘗試不再局限地域保護。

可就在一切欣欣向榮的時候，老人暴斃，流銮鐘鐘擺掠過了原定的第一繼承人紀晴詞，指向了紀淵司。

星辰詠歎的接納隻是默許加入，并不是真的想要個混血做頭目，紀淵司也不想，可是神鐘指向的人，放棄的代價是失去能力，紀晴詞不肯。

紀晴詞義無反顧地相信紀淵司，此後百年一直扶持他，用世間最純潔的雪裡浮金供養他，消解纏人的詛咒。

如果後面的故事是他兢兢業業無功無過也就罷了，或者星辰詠歎一直低谷從沒起來過，壞就壞在他在這個陣營的鼎盛時代，從原定繼承人手裡拿走了繼承權，又在短短十年，連一個紀元都沒撐到，被流矢重新奪回統治區，當時的情況可想而知。

而這個情節寫于八年前，他十八歲的時候。

要怎麼說collapse是自己，紀淵司也是？

銀河紀元分崩離析，明湖千山陰雲密布，那隻能是林聿淵給自己莫須有的有罪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