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同伴本來還想上前幫扶,但見阿珉這一腳推浪排空似的,不僅掀翻了魁梧的壯漢,連帶着他們的桌椅擺架都狼藉一片。
“你——”
男人自覺丢臉,又發現周圍一幹人等都偷偷瞄他,嗤笑聲更是不絕于耳。
同伴們都害怕阿珉二度發作,隻敢面面相觑,看向一旁衣着相對華貴的青年:“少主?”
被稱作“少主”的青年咬了咬牙,語氣很不客氣:“這位少俠,這本是我們天越門和天香樓的事,你不知道情況,就不要多管閑事了!”
阿珉睬也不睬,對他視若無睹。
天越門人都倒吸一口冷氣,最初滋事的男人怒吼一聲:“你這混賬,敢對少主不敬!”
他一邊罵着,一邊手腳并用,想從地上爬起來。
卻見阿珉腳尖一挑被男人砸在地上的長刀,刀柄剛落手中,便繞出一個幹脆利落的刀花。
接着刀光未老,咻地斜穿而去。
刀刃直直插/進壯漢脖子旁邊的桌面,而擲刀的人,隻是淺淺挲了幾下指腹:“嗯,我敢。”
四下寂靜,衆人屏息,唯獨之前被鳳曲護在身後的小婢吓得大口呼吸,緊張不已地揪着阿珉衣擺:“少、少俠……”
她很感激這位少俠仗義出手,但聽口音就知道他并非瑤城本地人,很可能對“天越門”毫不了解。
雖然外邊大都看不起天越門這等地方門派,但天越門也有坐鎮的強者,除了鳳儀山莊,在瑤城當地一向是無敢招惹。
“好、好小子!你這有眼無珠的混球,你知道你得罪的是誰嗎?!”男人面容扭曲,冷汗如雨,但還是顫抖着聲線怒罵,“我們少主好言相勸,你還——”
阿珉的神色依舊淡淡:“哦。”
鳳曲不恥下問:「所以天越門到底是啥?」
阿珉在心中回答:“不知。”
「……」
好吧!意料之中!
阿珉的“哦”答得傲慢随意,旁觀者的心裡卻都掀起了驚濤駭浪。
誠然,被鳳儀山莊常年壓制,天越門難免式微。但再怎麼沒落,天越門也是瑤城說一不二的地頭蛇,就連觀天樓都對他們的惡行屢屢縱容,即使是外地的一流名俠來到瑤城,都不會無緣無故去招惹天越門。
這少年俠客到底是何許人也?
受害者——天越門人替衆人發出心聲:“混賬,你可敢報上師門名姓?!”
“……”阿珉眼波微動,一時沒有做聲。
男人便當他是怕了:“看你連劍都不敢拔,恐怕也就是一身蠻力的無名小卒!”
旁觀衆人又是一陣倒吸冷氣。
被無名小卒一腳踹得再無翻身之力,也不知道是無名小卒更丢臉還是天越門更丢臉。
而且盟主大比正在進行,現在的瑤城正是卧虎藏龍,外地江湖人哪個不是深藏不露,也就天越門還敢班門弄斧,說起來活該挨揍。
天越門少主當然也感受到其他人的情緒,但他不便開口,隻能沖身邊同門使了個眼色。
同門心領神會,立刻矮身鑽出人群,趁無人注意,往天香樓的二樓跑去。
「穆姑娘交代過,不能輕易擡出且去島。」
阿珉心答:“知道。”
他也沒打算和這等無名小輩交換名姓。
「事情鬧大就麻煩了,讓他給這小姑娘道個歉,這頁就翻過去了吧。對了對了,叫他把這些桌椅也賠了,能者多勞、富者多賠,相信天越門一定樂于奉獻,嘿嘿!」
阿珉輕啧一聲。
男人看他不語,神情又有幾分思索之意,立刻當他是心虛:“怎麼不敢開腔了?!說話啊!等會兒天香樓管事的來了,有你好受的!”
鳳曲又是一陣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他好乖哦,還是個少主,他真的……」
“……不敢罵我們了耶!”
“………”
鳳曲低頭看手:“???”
阿珉的嗓音輕飄飄響起:「我懶得說話。」
“你他媽說誰呢!”
雖然隻聽到了後半句,但鳳曲口吻中的嘲笑未加掩飾。
男人眼見着剛才不苟言笑的“無名小輩”瞬間換成一張滿是嘲諷的笑臉,打量他的神情還很是憐憫。
這樣的反應簡直就是把他的自尊心踩在地上摩擦!
“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鳳曲吓得腿軟,急忙把身後的小婢護得更加周全,急聲辯解,“我可以解釋的,我本來是在誇你乖呢!”
男人豁地爬起來,雙手拔刀,眼睛充血:“你他媽——”
驟然間,铮然一聲琴響,自二樓貴客專屬的房間傳出,震徹整棟天香樓。
“——誰人在天香樓滋事?”
冷喝聲徹底截斷了混亂的現狀,衆人應聲仰望,但見二樓欄邊斜靠着一道婀娜纖影。
紅紗掩面,但未掩那一雙顧盼生輝的眸。
美人柳眉颦蹙,不滿道:“擾了二公子撫琴的興緻,你們擔待得起?”
她的五官看不明晰,但姿态身段都是上上等的佳麗,就連鳳曲看上一眼也覺驚豔。
可見這天香樓,确實是擔得起“天香”之名的。
而在她身邊,方才被“少主”使喚去的男人正被兩個門房架着往樓下走。
“引煙姑娘!”挨打的壯漢和少主對視一眼,少主的眼裡浮上得色,上前道,“二公子明察,我們天越門隻是來此小飲,被天香樓的婢女潑了茶水不說,還無端端被這不知名的少俠找上門來挑釁。引煙姑娘是否才該問問門房,如何将這等無名小輩也放進了天香樓來?”
鳳曲:“……”
面對引煙立刻投來的不悅視線,鳳曲隻得苦笑擡手:“在下是想求見引歌姑娘。”
有人嘲道:“笑話!引歌仙子豈是你這種人也能肖想……”
“你說你想見引歌姐姐?”引煙截斷他的嘲笑,回憶半晌,“門房說的‘貴客’就是你?”
“貴客不敢當,隻是……恰有緣分?”
引煙卻沉默片刻,深深向鳳曲一禮,語氣變得溫和不少:“少俠當然是天香樓的貴客,隻是少俠來得不巧,引歌姐姐正在與二公子論琴,不便見客。”
鳳曲立刻就坡下驢:“不妨事,在下平日清閑,此番過來天香樓也算開了眼界。”
是真的小刀劃屁股開了眼了。
三四十的臭老爺們去欺負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這要是在且去島、甚至在整個十三疊,都得被傾五嶽親自折了手骨丢到海裡喂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