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穆青娥說了不用他管,但鳳曲也不敢真的就這樣坐享其成。
思前想後,鳳曲決定還是去天香樓探探風頭,也算不辜負他身為“頭目”的名分。
雖然這個隊裡目前隻有三人,其中還有一個是不能見人的死人。
阿珉沒有給出什麼建設性意見,鳳曲帶着劍果斷外出。
經過掌櫃的指路,加以地圖的輔助,鳳曲便自信滿滿闖進人潮熙攘的街道。
一盞茶後,負劍的少年伫立街頭,其面容昳麗如谪仙,吸引了無數目光。
——無他,這熟悉的迷路感真是令人着迷。
「……」阿珉的精神狀态還算穩定,「或許你可以再問問路?」
言之有理,鳳曲微笑迎上一位含羞帶怯的少女:“姑娘,請問——”
少女應聲擡頭,她正在觀察鳳曲的儀容身段,聽他口音也非本地,頓時更為熱情:“郎君要往哪裡去?群玉台?還是驿館?”
自從武林大比宣布召開,七座主城的流動人口就遠遠超出從前。
不過瑤城本就臨港而設,早早習慣了來自五湖四海的商旅行客,對鳳曲這樣的江湖人也向來熱情。
阿珉提醒:「說你去慈心……」
然而鳳曲嘴比他快:“我想去天香樓。”
阿珉:「。」
少女:“?”
少女果然遲疑片刻,目光在他漂亮的臉蛋和樸素的衣衫上頻頻打轉。
鳳曲回以無辜的注視,就這麼站着,禮貌且乖巧地等待她的解惑。
“郎君……是去賺錢嗎?”
“?”
少女卻已看穿他的倔強,面帶憐愛,誠懇道:“以郎君的風采,一定不會明珠蒙塵。”
鳳曲聽不明白,但感覺她似乎是在誇獎自己:“謝謝你?”
阿珉:「……」
-
天香樓并不是白天營業的地方,但有漂亮郎君出現在天香樓,依舊足夠引起周圍商戶看戲似的旁觀。
少女直将鳳曲引到了天香樓前,臨近離開還依依不舍。
鳳曲開口道謝,卻見少女一步三回頭,隐忍地攥緊拳頭:“郎君,你出閣時,我一定會來捧場的。”
鳳曲:“?”
二師弟說,在海内遇到聽不懂的話就盡管賠笑,反正以他的長相不會有人和他為難。
再就是要有禮貌,請、謝謝、對不起之類的用語挂在嘴邊基本都能平安無事。
鳳曲遂露出牙齒爽朗一笑:“謝謝你!”
阿珉:「……閉嘴。」
他隻是被迫寄宿,還沒打算寄雞随雞地跟這個蠢貨一起出賣□□。
瑤城近來江湖人衆多,商戶們也都見多了這樣負劍獨行的少年俠客。
發現鳳曲一個人停在天香樓前,正值空閑的琴行老闆娘搖搖團扇,好意打趣:“少俠,你也是拿了群玉台的考卷,奔着引歌來的?”
鳳曲立即走進琴行:“是的。她在這裡嗎?”
“你沒找錯,這裡的确是天香樓。不過嘛——”老闆娘以扇掩面,笑道,“想見引歌,你就這樣兩手空空?”
鳳曲無措地低下頭:“我沒錢。”
“真謙虛,群玉台放過來的俠客哪個不是名門子弟?但你要是真的囊中羞澀,姐姐勸你還是不要浪費時間了。”
“這樣啊。”鳳曲乖乖點頭,背好自己的劍,“謝謝姐姐,我再想想别的辦法。”
他叫“姐姐”叫得幹脆利落,嗓音幹淨清越,臨走還不忘向老闆娘行了一禮,又眨眨眼:“對了,姐姐手上的玉镯……”
老闆娘低頭看了看,信口道:“前些日子不小心磕傷了,想着裂痕不大,一直不舍得摘。”
“姐姐何不試試描金?”
老闆娘聞言微愣,目光在他身上掃了一遍,噗嗤一笑:“——你小子。”
随後她脫下玉镯,信手遞了過去:“你要是幫姐姐補好,見不見得到引歌,姐姐是不能保證。但至少這天香樓的入場費,姐姐就替你付了,如何?”
她說這話時,原本塗脂抹粉略顯得幾分庸俗的妝容竟現出一絲妩媚。
耳垂上碩大的玉珠耳墜映襯日光,耀眼無比。
眼波更是流轉多情,似笑似嗔地擡手拂過鳳曲指尖:“少俠叫什麼名字?”
鳳曲将手一縮,恭恭敬敬接過玉镯,笑容謙遜:“在下會盡全力一試。”
接着他便主動拿起櫃台上記賬的毛筆,在老闆娘遞來的紙張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老闆娘眯眼品讀:“鳳、曲。沒有姓氏嗎?”
鳳曲一笑:“我是一介孤兒,江湖人能有什麼姓氏。”
“有理。”老闆娘點點下颔,目光又落到他的佩劍上。
可惜鳳曲向來把他的佩劍藏得嚴密,在城中行走時連劍鞘也會用布包裹,根本不能看出來曆。
鳳曲也不耽擱,就近坐下。
不多時,琴行夥計送來一盒本金。
本金較之亮金難度更高,且更貴重,但鳳曲隻是瞄了一眼,便從善如流地接過細筆,蘸取本金,就着玉镯上的細微傷痕開始勾畫。
半盞茶後,素淨的玉镯上浮現出三兩株遒勁瘦挑的竹。
老闆娘坐在他的對面:“尋常描金,不都是畫牡丹麼?”
“姐姐也說那是尋常描金了。”鳳曲描罷,笑答,“我哪能和正經的匠人相比?”
老闆娘笑而未語,接過玉镯觀察。
鳳曲描繪的竹紋挺拔疏落,着墨均勻,寥寥幾筆形神兼具,怎麼看都不像生手。
“姐姐言出必行,今晚在天香樓的花費,姐姐都給你包了。”
但她随後話鋒一轉:“不過引歌可不是有錢就能見到的,而且,今夜她早就有約。鳳曲少俠還是不要浪費姐姐的心意,何必總惦念着引歌和所謂考試呢,你說對吧?”
“那可不行。”鳳曲笑笑,起身收拾佩劍,重新背回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