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趙二領了一個模樣周正的年輕人進了廂房。
很年輕的郎中,年紀看上去與趙钰相仿。
趙钰坐在一旁,不由得懷疑眼前這位年輕郎中的醫術。畢竟禦醫、京中大夫皆是年長者,醫術高超。
連四處奔走的遊行草醫,也是上了年紀的老者。
但沒辦法,附近十幾個村子唯一的郎中,趙钰颔首讓人開始診斷。
“這位小姐乃是受了驚吓,暫無大礙,多加休息便好。”莫郎中說完,剛想收起藥箱子離開,還沒踏出一步遠,又被趙钰請到了另外一個廂房。
趙钰啟唇,嗓音溫潤如玉:“勞煩莫郎中給家父診一下脈。”
莫郎中放下藥箱,坐到架子床旁的木凳之上,看見趙永清不似常人紅潤的臉色,頓時神情凝重起來。
他先是掀起了趙永清眼皮,看了好一會兒,又捏住趙永清下巴,使其嘴巴張開,而後看到了舌苔。
莫郎中瞳孔一震,連忙握住趙永清手腕開始診脈。
脈象虛弱至極,又趨向于濕肺、痛骸。
莫郎中恐憂診斷出了猜錯,起身去打開他的藥箱,拿了針包,取了三根銀針。
三根銀針被他捏緊了尾端,依次穿過皮肉,插在了趙永清頭頸三側。
莫約一炷香的功夫過去。
莫郎中神情越發凝重,他取出那三根銀針,針尖是泛黑夾帶着青。
他無奈的搖頭:“深入五髒六腑,傷到了根骨,此等絕症已到病入膏肓,哪怕華佗在世也不能将他從閻王手中搶回半條性命。”
隻一瞬間,趙钰臉色蒼白無力。
哪怕他深隻結果,趙钰仍不敢信,他喃喃道:“前一段時日他還好好的,能看書習字,精神雖不振但至少未到病重無醫的地步。”
莫郎中隻好道:“我大緻推算了一下病情,公子可看我說的對不對得上。九月開始出現幹咳等小症狀,總口幹口苦;冬月前後開始咳血,但咳得少;臘月往後腦袋昏沉,常昏睡不醒,到現在渾身骨頭酸軟,疼痛不止。”
“這些症狀定是對得上的。”
九月便開始了。
趙钰渾身像是被定住了般,直愣愣的,那張俊美的臉龐如雪白,他的眼睛失了神采,不敢想象父親瞞了他這般久。
難怪父親總是面容疲倦,又總憂慮他和玉娘在京中處境。
怪不得……原來竟是這樣。
趙钰指尖發冷,連連往後倒退幾大步,一旁的書竹、書川連忙扶着。
他聲音晦澀難聽:“莫郎中,你确定不曾出錯,又或是有類似病症,弄錯了罷。”
莫郎中歎了一口氣,他也是頭一回遇上此等絕症,原是醫書裡寫着,幾十年估摸着遇不上一次。
哪料想,他跟着師父學了八年醫術,才自立門戶短短三年就遇見了。
他道:“這位公子若是不放心,可去鎮上醫館去瞧。醫館坐診的廖大夫是我師父,他醫術堪稱妙手回春,幾十年來治了不少疑難雜症。”
聽了這一番話,趙钰像是抓住了希望,聲音帶着幾絲迫切:“敢問莫郎中師父可有把握治好?若能治好家父,趙某願以百兩黃金奉上。”
“趙某絕不是言而無信之人,廖大夫能治,定奉為趙家座上賓,送以百兩黃金、玉錦華衣。”
莫郎中心中沒有把握,更不想為師父輕易應下,隻道:“公子可以去看看。”
短短一句話,如一鞠冷水潑滅了趙钰希冀。
他有些頹然的坐回木椅上,神色淡淡:“書竹,取一錠銀子來,給莫郎中付看診費。”
書竹領了命,客客氣氣的帶着莫郎中往屋外走,将一錠銀子遞到了莫郎中手中。
“多謝莫郎中,還請莫郎中慢走。”
莫郎中還有點愣,他不過是診了兩回脈,藥材也沒給,怎地還平白得了一錠白銀。
他剛想開口說看診費不過數十文,給得太多了,他一擡頭,院門已經被書竹關上。
莫郎中在院門站了一會兒,才提着藥箱慢吞吞的離開,心中還在嘀咕着有錢人家的公子出手甚是大方,脾氣也好待人禮善,隻可惜了這病症難治,已是無藥可救。
但願他師父有救命的法子。
趙钰腳步有些踉跄,快步走到床前,端詳着父親的倦容。
喉間一哽,心中那股酸澀怎麼也壓不下去。
他低聲道:“趙一,去備馬車,帶老爺去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