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福澤會将近,浮屠山的人也愈來愈多,山腳下鬧集市的人摩肩接踵,磕磕蹭蹭的令姜水無比的不适。
姜水覺得被老猴子這麼帶着閑逛實在是無聊的緊,他沒能從撲面而來的“人氣”中感到一丁點的愉悅。
他一方面對送貼人耿耿于懷,一方面又想着襲明到底要幹什麼。天上的神仙他也不是很清楚,在心裡說句大不敬的話,不過是一群端着架子過重重複複日子的老古董罷了。
他們正好走到了一個賣藝表演的地方,這個地方鳥類豐富,随處可見有人交易籠中的雀鳥。
姜水還看見有人在逗弄鹦鹉八哥,叫它們說“恭喜發财”、“吉祥如意”等話。有的鳥甚至還是能夠修煉化形的珍稀物種,不過不知道為什麼落入了捕鳥人的手中。
老猴子被前方圍住的人群吸引了注意力,拉着他就要過去看。
姜水就這麼順着他的意擠入人群,隻見幾個賣藝的人搭了個台子,一個紮着藍色布襟的大漢正從籠子裡牽出一隻花斑老虎,後面的人用鞭子抽了一下老虎,那畜生才蔫蔫地出了籠子。老猴子被鞭子“啪”的一聲吓了一跳,悻悻的想要擠到别的地方去。
姜水順着他看過去,一人正在耍猴戲,那瘦小的猴子很通人性,行為舉止像是能夠聽懂訓猴人的話。遇見同類被馴化總歸會影響心情,姜水看到突然沉默下來的老猴子默默掏出幾兩銀子放在小猴子的面前,那小猴子從不高的小台子上跳下,人模人樣給他作了個揖。然後拿了錢回到訓猴人的身邊,又做了幾個難度頗大的動作。
人們被猴子的動作取悅了,爆發出一頓喝彩。
這回輪到姜水拉着人離開現場。他安慰道:“沒什麼好看的,我們回去罷。”
老猴子恢複了精神:“離天黑尚早哩,我們去别處逛逛。你看我這答應了神仙陪着你好好玩兒,怎麼能食言呢?”
“沒什麼好逛的,有人曾經帶我來過一次,吵得很。”相空曾經帶他來過浮屠山。
“你來過浮屠山?”老猴子感到驚異。
“跟着和尚從西土到中原苦行時路過,到浮屠山時見了一路的大喜大悲反倒心底平靜了不少。”姜水難得與老猴子多說了幾句話:“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佛從西東光顧着造浮屠了,卻不想這浮屠山真正的麻煩從未有哪路人管過。”
“浮屠山上有什麼?我隻聽過浮屠山的福澤會上會選出有福之人,這選出的有福之人不落無福之地,少則能夠長生不老,多則可以得道升天。”
這個浮屠山可不是曾經傳說中的浮屠山,現在浮屠山可能連仙山都算不上。
姜水得道升天長生不老沒什麼興趣,他一直覺得長生對他來說遙不可及,因為活得痛苦大于歡愉,長生到最後隻會成為煎熬。
他對老猴子說,“長生有甚好處,成仙有甚好處,像你們大王一樣被收到天上管着着麼?在天上不如凡間細數家常三兩事情,樂得逍遙又一年。”
“你不懂,你看着我和我們家大王比那個更大?”
姜水沒有回話,老猴子便自顧自的說下去:“你看着也就剛剛弱冠的樣子,不知道不問世事修了多少年了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而我家大王呢,正好一千歲了,看着比你還大。”老猴子瞄了一眼姜水繼續說:“我跟着大王的時候他就是那個樣子,現在我老了他還是那個樣子,我小時候為他操心現在老了還得為他操心。我沒有他那樣的天分和機緣,隻能是跟着你們這些大人物的渾渾噩噩的過日子。”
姜水心道:“我是真的剛剛二十。”
他們兩個一直話不投機,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的邊說邊走,然後就被樹下擺攤算卦的算命先生擋了道。
“這位公子且慢,我觀你身上有卦,要不要算一算。”
姜水看他不甚正經的招牌心道這話好像似曾相識,他也不管這人是不是半路出家的,起了興趣便說道:“要是兇吉禍福的話不用你算了,你給我算算前程命運吧,或者姻緣桃花亦可。”
老猴子也來了興趣:“看手相還是摸骨,能不能抽簽或者測字,有沒有像附近廟一樣的開過光的稀奇物件?”老猴子這幾天去了很多地方,唯獨沒有去過這浮屠山的石廟,他變成人也不好去廟裡,隻能在這明眼人見着就知道不地道的小攤上讨個物件,可惜擺攤人不是個和尚,不能給他開過佛光的信物。
“我這裡不僅可以算卦還附送抽簽測字,公子可以先給我看個手相。”擺攤的人看起老忠厚老實,可從他這些雜七雜八不太正經的算命工具來看,這可能是個半路出家的算命先生,坑蒙拐騙的技術不到家。
“看手相就不必了,有簽嗎?我想要試試。”
“對對對,我也試試。”老猴子附和道。
擺攤人隻能無奈地拿出簽筒,老侯子率先搶了過去,抽出來後便讓人解釋。那擺攤人一臉高深莫測的對着老猴子說道:“這位老道士可信我這小攤的占蔔之術?”
姜水沒等老猴子反應便接了話:“信不信談不上,我們出來逛也是圖個樂子,抽到上上簽自然是好,抽到下下簽也不會敗興的。”
“老道人的是上上簽,詩曰:‘春風桃園花開日,晚稻低垂待收時。’主‘大器晚成’‘晚年遇貴人相助’之昭,看來這位老道當真是有福運的。”
老猴子聽到了他說的話不禁大笑一連說了好幾個妙。他們在這個攤上停留說話吸引好多個閑人在旁邊駐足觀看,有些個也躍躍欲試想要上前抽上一簽。
等到姜水去取簽筒的時候,一雙白玉似的手伸了出來在他之前握住了簽筒,他便握在了來人骨節分明的手上。他的視線還沒有從這手上轉移出來便聽見來人尴尬作勢地咳了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