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半，黃朗如往常那樣捧着他的電腦走向審計辦公室，他是去對詢證函數據的。

餘曉安給他發了最後通牒，這周内必須要确認好數據，把詢證函寄出去。

其實黃朗壓根搞不明白那些十幾位的金額是怎麼算出來的，全靠會計師那邊，簡單點的什麼銀行存款多少錢，還能從字面意思理解，上次遇到個“福費廷”，光上網搜定義就花了他半個小時。

不過這個任務唯一的好處，就是可以光明正大去瞅瞅陶也。

“卿月姐，我來啦——今天哪位跟我對數呀？”黃朗樂滋滋呲着八顆大白牙出現在審計辦公室門口，自覺找到會議桌的那個空位，把電腦一放，熟練地打開桌下的插座，給電腦充上電。

他回頭一看，李卿月正皺着眉望着電腦屏幕，表情嚴肅。

喲等會......這氛圍是不是不太對啊......

黃朗才反應過來，又轉頭看見對面那排四頭牛蛙，也是一臉便秘的表情。

“小芳，你跟黃律對下，謝謝。”李卿月言簡意赅，說完就埋頭紮進電腦裡。

不對勁啊......

黃朗很識相縮縮腦袋，把嘴邊的廢話咽了回去，安靜地坐在那對數。

他環顧四周，直到看到對面桌一張冷峻的帥臉。

陶也能露出這表情，顯然是生氣了。

他無需大喊大叫，高聲罵人，隻要微微側臉，就那一個眼神，大家都默契地閉上嘴巴，會議室安靜得連頭發絲掉地上都能聽見。

大家從沒見過這樣的陶也。

他總是安靜地坐在那，高挺的鼻梁架着無框眼鏡，挽起的袖口露出白皙的手腕。

很多人覺得陶也像一副溫柔的畫。

其實不是，那隻是他的氣質。

現在仔細看，他的鼻尖，下巴，下颚線，光影打下來，被分割得明明白白，全是銳利又硬的線條。沒有一絲模糊和圓頓，讓人不敢觸摸，更不敢靠近。

平常那平易近人的印象，好像是他給自己特意披上一層外衣，更像“平斂鋒芒”。

李卿月在他手下幹了這麼多年，其實也搞不懂，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陶也？

在這種極度緊張和壓迫的環境中，大家連按鍵盤的聲音都要收着，無論正式員工還是實習生，誰也不想成為第一個點火的。

但有一個人例外。

黃朗在确認是陶也生氣後，放心地噼裡啪啦敲鍵盤，嘴上的笑意毫不收斂，他明知故問發消息。

狼：陶經理生氣了嗎？【呲牙笑】【呲牙笑】

桃：生氣了。

狼：好害怕呃呃呃......

桃：你少來，整個會議室就你笑得最歡。

桃：我這麼老遠都能看見你的牙龈。

是嗎？！小爺我笑得這麼傻嗎？

黃朗幾乎是下意識伸手捂嘴，動作極其迅速，以至于在臉上發出“啪”的一聲。

在安靜的會議室格外清晰。

誰也不知道為什麼隔壁的律師對着對着數突然往自己嘴上抽了一巴掌。

身旁的實習生們憋笑都要憋過去了，她低着頭，渾身顫抖，連帶着桌子都在晃。

對面的正式員工有用手捏緊嘴的，有用手擋臉的，有嘴角像心電圖來回上下起伏的。

黃朗當沒看見，雲淡風輕繼續浏覽電腦，實際上已經把陶也的聊天框刷屏了。

狼： 【可惡.JPG】

【可惡.JPG】

【可惡.JPG】

【可惡.JPG】

【可惡.JPG】

【可惡.JPG】

......

狼：回去我告訴餘曉安，你們審計欺負人——

桃：喲，有人撐腰了就是不一樣啊。

狼：哼哼那是。

狼：請對本律師放尊重點。

桃：哦哦。

狼：哦哦？！

狼：陶經理，請端正你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