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光組成的手死死扣住安惜年的腳踝，一把将她拽下。

小姑娘的聲音清脆響起：“姐姐，這次我一定要砍下你的頭，送給媽媽，做出最漂亮的顔料。”

安惜年從半空跌落，肩膀重砸在地面的那灘影子上，又很快如同進入沼澤一樣下陷。

一側的耳朵已經進入影子，敏銳地捕捉到影子世界裡傳來電鋸被拉響的轟鳴。

鋸鍊近在咫尺，似乎馬上就會割破她的皮肉。

安惜年試圖用長刀卡住地面，以阻止自己繼續下沉。

可在直播系統制造的世界裡，如果被位面的主人刻意針對，攻略者的力量就實在微弱。

長刀接觸到地面的瞬間，那一處地面立即變成軟泥似的物質，讓安惜年無法借力。

手腳拼命延伸卻摸不到支點，絞盡腦汁卻找不到減緩下沉的辦法。

安惜年感到扣緊自己腳腕的那隻光芒手用力到極緻，冰涼的觸感讓她那片皮膚泛起燙傷般的刺痛。

走廊上的狼人來到安惜年身邊，雙手握住劍柄高舉重劍過頭，猛地用劍尖插|進惜年的腰側。

安惜年姿勢變形歪斜，身體進一步被往下送去。

忽然，她進入影子世界的胳膊同樣被握住。

接下來是她的上臂、手腕、每一根手指的每一處關節、側腹、大腿、膝彎……

無數觸感不同的東西接連不斷地纏上她的身體，緊箍住她，誓要将她拖下無光的黑暗。

野獸的咆哮、機械的契合卡鍊、外星生物似的語言、語調怪異的低喃，這些紛雜地鑽入她進入影子世界的那一側耳朵，激起生物體内本能的對于未知的恐懼。

她看不到，卻能想象得出影子之下有什麼正在等待她。

直播系統像是洩憤，将不知多少個怪談世界中的怪異全部融合到這裡，誓要置她于死地。

這些數據完備、經曆過完整直播的怪異，遠比上一個場景裡直播系統臨時制造的“白億”更加強力。

她陷入影子的那半側身體已經被這些怪異的力道箍得失去知覺。

【這樣下去不行。】安惜年讓自己冷靜下來，向人魚系統問到，【能鎖定這裡波動最強的怪異是哪一個嗎？】

長刀擁有連接人魚系統的程序的功能。

隻要能用長刀接觸到波動最強的怪異，人魚系統就有辦法通過物理連接找到直播系統的基站。

安惜年開始在大腦進行預演：【隻要能把長刀送進那個怪異的身體……】

【……沒有。】人魚系統的聲音緊繃，語速極快，【這個位面像一個球體，沒有波動最強的地方，也不存在防禦薄弱的位置。】

【我掃描不到。】

【我……宿主，對不起。】

安惜年的腦海随即陷入一片死寂。

她的大半個身體已經被拖到影子之下，隻剩半側的手腳露在外面。

雙眼都進入影子世界之後，她終于能看清這裡的景色。

與虛拟體最初所在的空間幾乎一模一樣的純黑空間中，或站或飛或懸着不計其數的怪異。

怪異們形态各異，在發現安惜年能看到它們的瞬間，全部靜默，齊齊面朝安惜年。

一雙雙眼睛如同始終觀察着攻略者的觀衆，專注地讓視線落到安惜年身上。

安惜年忘記如何呼吸。

如果是她曾經經曆過的怪異，知道弱點和應對方法還好。

但這數萬個她連做夢都想象不出的怪異，究竟要怎麼對付。

他們的計劃還不夠完備。直播系統的能耐，超出他們所有人的想象。

【到底還有什麼辦法。】

不，已經是死局了。

【不會存在無解的局面。】

這道天塹就是路途的終點。

【一定還有……】

不，沒有了。

“沒有奇迹了，純種人類6。”直播系統的聲音這片空間中響起。

“以往直播裡你能創造的‘奇迹’，說白了隻是觀衆和我對你的施舍。”

“我承認，确實沒能檢測到你曾經綁定過其他系統。”

“但你不會以為，這樣就能讓你變得特殊了吧？”

“從一開始我就說過，你是‘末世位面83432，炮灰安惜年’。”

“無法聚集位面氣運的角色，無論在哪裡都翻不出風浪。”

“至于現在你身上的那個系統……”直播系統嗤笑一聲，“看來正統出身的系統也不怎麼樣。你能屏蔽我，召集他們這些小角色制定出幾百種計劃又怎麼樣？”

“你的後援呢？你召集的‘總部同事’呢？”

“你不會真的以為，你能在‘我’的後台領域裡，把那些信号發出去吧？”

直播系統最後那句話的“我”字咬得極重。

它的最後一個字結束時，安惜年的身體完全落入黑暗。

她在仰面被固定住全身往下拖的途中，看向眼前面闆最下方的那根進度條。

那裡充能的長度已經走到99%。

【直播系統。】安惜年忽然在腦海向它搭話。

直播系統這時甚至懶得跟安惜年進行任何交談。

它指揮一個機械型怪異徑直飛到安惜年身邊，舉起開到最大轉速的手臂齒輪，對準安惜年的腰腹。

安惜年平靜地望向那個怪異，心音的每個音節都傳得清楚：【你從來都這麼自大，真是幫大忙了。】

“……什麼？”直播系統的語氣雜糅了驚懼、遲疑、嘲諷和不屑一顧。

而就在它話音落下，機械型怪異的高速齒輪也同時揮下的瞬間。

一抹強光照進這片黑暗空間。

一道純白的身影從半空越過，撞開機械型怪異的身體。

高速齒輪擦過安惜年的上臂，蹭掉巴掌大的一塊皮膚。

安惜年的腦海闖入紛雜的播報。

【系統F87已結束臨時綁定。】

【系統I25已結束臨時綁定。】

【系統U93……】

……

每播報一聲，這片空間就多一道強光裂口。直到黑暗被光芒驅散。

與怪異數量旗鼓相當的攻略者叫喊嘶吼着湧入這裡，各個抄起武器解決自己眼熟、知道應對方法的怪異。

安惜年身上的禁锢消散，身體被白虎馱起。

白虎的尾巴圈住她的腰，尾巴尖輕蹭她的臉：“還好來得及。”

安惜年翻身坐起，手臂環過白虎的頸，掌心拍了拍：【我知道你永遠不會晚。】

人魚系統帶着顫抖地呼出一口氣，哽咽卻盡職地做出報告。

【系統A39，允許綁定時間已到達100%，現解除與白億的臨時綁定。】

【系統A39呼叫總部，所有增援系統已按計劃，由白億帶引到達指定位置。】

【請總部做出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