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諾很有分量。

但承諾是最容易打破的東西，決不能輕易相信。

如果不能實現，無疑會讓許諾的人和相信它的人都難受至極，我不想和彼得陷入那樣的境地。

我立即闆着臉，嚴肅拒絕，“不要，我自己可以解決。”

我有自己的計劃，才不需要他動用力量幫助我。

他也不可能繞過抑制器的幹擾。

想到這裡，我又開始感到憂愁，壓低聲音問，“你的……脖子……該怎麼辦呢？”

“别擔心，我有自己的辦法。”

他的眼睛看向我身後的某處，順着他的視線，我看到那個形單影隻的孩子。她坐在角落，一下一下轉着一枚陀螺。

“011（Eleven）？”我問。

他輕輕點頭。

我不理解。

在我和卡莉計劃逃出去的時候，011已經開始最基礎的訓練。

可是過去整整一年到現在，和她一起訓練的年齡更小的015、016、017已經掌握自己的力量，她還卡在第一課——如何感知并且引導自己的心靈力量。

比起其他兄弟姐妹，她更像一個不小心混入彩虹室的普通孩子。

遲遲未開發出超能力的她要怎麼取出抑制器呢？

當我這樣問彼得時，他嘴角微微勾起，露出溫柔的微笑。

可他卻沒有回答我。

“你可能不知道，”他輕巧的抽出塔中的一塊積木，疊在最上方。透過積木塊的空隙，注視我的藍眼睛莫名有些幽深，輕聲透露，“011……才是爸爸最期待、最看重的孩子。”

這是一個極為重要的消息。

我試着回想，發現這個切入點……

可信度頗高。

明明對他沒有價值的人，他是不會再給予一絲耐心。但他對待011的關注，在她參與訓練的前後并無太多變化。如果彼得說的是真的……

為什麼？

為什麼是011？

血液适應度？未開發出來的潛能？媽媽？

媽媽。

我思忖着，下意識圈出關鍵點。

011的媽媽…或許有什麼布倫納博士十分在意的超能力，才能讓他把注意力投注在011身上。

那份能力是什麼？

我感覺自己離布倫納博士冰山一角的秘密……

又進了一步。

沒過幾天，我在訓練室再次見到那些穿黑西裝的人。

他們站在觀察窗另一邊小聲交談，布倫納博士讓人搬來一件環形儀器，上面嵌着十幾個燈泡，宣布今天會做一次常規測試。

測試的内容是用心靈動能把燈泡點亮，與此連接的測電器會通過測量電流值讓看不見的心靈力量數值化。

“我準備了一罐糖果，是全新的口味。”

布倫納博士放下玻璃罐，裡面的糖果在黑色訓練室熠熠閃光，吸引了所有孩子的注意力。

他溫和微笑着，“測試成果最好的孩子，我會多獎勵一顆糖果。誰先來？”

002躍躍欲試，舉起手。

……

燈泡快速閃爍着，在儀器上跑了一圈又一圈。

這是002的強項，沒人會比他的圈數更多，也沒人會比他堅持的更久。

等到燈泡閃爍的速度慢下來，他咬牙還想繼續，被布倫納博士叫停。

“非常好，002。”

布倫納博士滿意的笑了笑，遞給他一顆糖，然後向靠牆站成一排的我們舉起手中另一枚糖果，“還有哪個勇者想要接着上來表現？”

我的兄弟姐妹咽了咽口水，目光渴望的看向他，舉起手。

“我，我，我……”

布倫納博士掃視一圈，停在沒有舉手的011身上，“011？”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她。

我也看向她。

我對她的印象還停在一年前，不知道她經曆了什麼打擊，整個人看起來更加怯懦内向。

她擡起腦袋，布倫納博士朝她晃了晃手中的糖果，鼓勵她上前。

011不安的坐在椅子上，彼得為她帶上傳感器，溫柔的安撫她，“記住，集中精神，找到能量并感受它。”

她深吸幾口氣，全神貫注的盯住前方的環形儀器。

并沒有什麼用。

五分鐘過去，一枚燈泡也沒有點亮，惹得其他孩子吃吃笑起來。

002更是公然在訓練課上和身邊的002說話，“真不知道爸爸為什麼要在她身上浪費時間。”

彼得走過來維持秩序，“安靜。”

布倫納博士歎了口氣，走到011身邊，“聽到了嗎，他們在笑話你。”

011難堪的快要哭出來。

但他視若無睹，繼續用言語激她，“他們覺得你很弱，你做不到。但你可以表現給他們看，告訴他們你是可以的。”

“你可以做到的，011。”

情緒激蕩下，一枚燈泡突然間亮起來。

布倫納博士有些驚喜，“是的，就是這樣，讓它轉動起來。”

011順着那種感覺使出吃奶的勁，但燈泡還是很快熄滅，血也從她的鼻腔流出來。

她失敗了。

再次惹得其他人發笑。

我沒有笑。

對011是否能幫到彼得，我依舊持半信半疑的态度，但是……

我從不會懷疑布倫納博士的态度。

我一直看着他。

燈泡亮起的那一瞬間，他眼中的喜悅與期待并不作假。

他的确對011有種不同尋常的關注。

那麼我的猜測……

極有可能貼近正确答案。

布倫納博士給了她一顆糖，彼得帶着默默流淚的011走回隊列。

沒有人再看她一眼，其他孩子踴躍舉手，陸續上前測試。

大家都很開心。

為手中的那一枚糖果。

很快，布倫納博士看向我，“007？”

我走上前，坐在椅子上。

彼得蹲下來給我戴上傳感器，小聲鼓勵道，“加油。”

我晃了晃懸空的小腿，蜷縮一下腳指頭。

能從冰涼的地面上離開，這種感覺……

很好。

我微笑着點點頭，然後閉上眼睛把儀器上的燈泡炸了個稀巴爛。

燈泡碎片四散紛飛，掉在黑色大理石地面上。

像一顆顆劃破黑夜的星星。

氣氛僵住了。

彼得也被我震到一臉空白。

來不及等布倫納博士生氣，我怯怯的看着他，兩眼濕漉漉，“對不起，爸爸。我、我有點控制不住情緒。”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笑了笑，“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