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
卡莉的個子又往上蹿了一點。
處于生長期的她長得很快,力氣也變大很多,輕而易舉就能架着我的胳膊把我舉起來,甚至還能轉上兩圈。
真希望我14歲的時候也能像她一樣厲害。
“早上好!007。”
上午的訓練課開始前,她習慣性地來到我的身邊……親昵地把我舉起來。
我抿着嘴,得克制着自己不要咯咯咯地笑出來。
那實在是太傻了。
所以這樣的互動,其實可以客觀嚴肅地看作是卡莉在鍛煉身體,我隻是一件訓練器材。
我的雙腳晃悠着,無處借力,隻能順從的張開雙手配合她,“早上好,卡莉。”
她露出明朗的微笑,胳膊一用力,抱着我旋轉。
一圈。
兩圈。
不知道為什麼,卡莉今天格外興奮。
就連她的臂力也超常發揮,帶着我多旋轉了一圈,我的鞋套都快飛出去了。
來不及疑惑,她覆在我的耳邊悄聲告訴我:
“那片森林……我做完了。”
卡莉撥開上層的枝桠,示意我往下看——
光線無法達到的森林下半部分如同一個昏暗幽深的迷宮。幾乎相同的道路交錯着,稍不留神就會忘記自己身在何處,然後迷失其中,再找不到出路。
隻是哪怕再複雜曲折的迷宮,它也是依靠造夢師的圖紙才得以建成,而圖紙……
它被我銘記于心。
一隻巨大的藍眼睛懸在森林上空,它的視線遊走着,仔細檢閱着每一處,極為嚴謹地與圖紙一一對照。
所有空白的地方已經被填補完整,隻是上層略顯粗糙,但誤差很小。
這就足夠了。
我們的新冒險不需要去森林的最高處。
“怎麼樣?”建造師忐忑地問。
我豎起兩個大拇指,給予她絕對的肯定,“完美之極。”
造夢師驗收完畢。
卡莉放松下來,驕矜地勾起唇角,“我說過了,我會給你建造一個密林迷宮。”
是啊,真是不可思議。
這片面積巨大如迷宮一般的森林,我們真的把它建造出來了。
這可真是一個了不起的成就。
它需要一個名字,我想。
我的話還沒說出口,卡莉已經了然地提前問出來:“你要給它取名嗎?”
當然。
這是必不可少的流程。
一件完整的作品,必然會有一個名字。
而名字,很重要。
名字的好壞将會冥冥中決定它的命運,以及它在我記憶裡最終留存下來的印象。
我興緻勃勃地提議,“霜冬秘境?”
她評價道,“太夢幻了。”
“雪林?”
“太含蓄了。”
……
我想出好幾個名字,都被一一否決。
否決的理由……卡莉認為這座森林配不上這些美麗的名字。
好吧,她很挑剔。
不過作為這無與倫比的作品的主要創作者,對名字慎重一些也是理所當然,這一點挑剔也隻是稍稍難住我。
我看着桌子上的白色森林陷入沉思。
我得給它想一個十分貼合它,又能讓我和卡莉都滿意的名字。
不經意間,我的眼睛看到一些未被雪覆蓋的枝桠,它們展露着自己的真實…冷灰色的鋼筋架構。
我突然靈機一動,“鋼鐵之森?白色鋼鐵之森?你覺得怎麼樣?”
卡莉細細品味了一番,說道,“我喜歡這個。”
我當即決定,“那就是它了。”
白色鋼鐵之森。
聽起來多麼冰冷,堅硬。
大概隻有這樣的森林才能在這片寒冷貧瘠的雪原紮根,那堅硬的金屬根部足以掀翻凍土,深深地紮入地下,不斷往下生長……
纏繞我們。
困住我們。
無數纖細的金屬根部紮在我們身上,一汩一汩地汲取着養分,最終供養出這樣的龐然大物——
一片屹立于地表,面積極為廣闊的被雪覆蓋的白色森林。
……
顯然,這個名字我們都很喜歡。
我和卡莉靜靜的欣賞着這片森林,滿心歡喜。
片刻後,我的眼睛閃閃發亮,期待地看着卡莉,“現在……放大吧,讓我們來試試。”
“等着。”
她閉上眼,集中精神——
桌子上的森林倏地快速放大,快要頂住了天花闆。
即使如此,它的速度沒有停下來,森林不斷向外延伸,穿過了彩虹室。
我能想象得到它擴張至我的視野難以夠到的地方,甚至超出了北區,超出了整個地下實驗室。
一直往上,往上……
舒展着它龐大的身軀。
我們所處的這片空間多麼渺小可憐,隻能塞下森林根部的一丁點,幾乎隻有一個指頭大小的區域。
卡莉的手指微動,這一個指頭大小的區域,緩慢…且細微地旋轉,直到與彩虹室徹底重疊在一起。
嚴絲縫合。
白色鋼鐵之森。
以彩虹室作為比例尺,等比例複刻了霍金斯國家實驗室。
卡莉擦掉鼻血,忍不住暢快地笑了一聲,“…立體地圖,你真的做到了。”
我輕輕搖頭,糾正她的說辭,“不,是你做到了。”
以偵察作為定位的武器……
保持地圖的數據精确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就算原本的夢想是戰場劃水,我也要劃得讓人無話可說挑不出毛病,不是嗎?
這可沒什麼驕傲的。
我所做的……不過是為卡莉提供圖紙,用眼睛為她丈量比例,在她哼哧哼哧辛苦忙活的時候,悠閑的坐在一旁指指點點罷了。
卡莉才是最為重要的創作者。
如果沒有她那構築世界的能力,我的想法……霍金斯實驗室的全局立體地圖,不過是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