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聆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此刻,她在這片黑暗之中無法動彈,顯然是被困住了。
她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但現在想來,應該是在幻境在最深處。
畢竟,幻境的主人已經在自己面前露出真容。
那麼,下一步,又是什麼呢?
“……你是蕭家大小姐,還是梁家老夫人?”
沈聆沙啞着聲音問道。
不多時,身邊傳來了一個蒼老年邁的聲音:“這些都是我,這些,也不全是我。”
這聲音像是從四面八方傳來,震得沈聆耳朵生疼。
但她知道,說話之人,是面前的鬼新娘,也是已經過世的梁老夫人。
她深吸了一口氣,看着眼前的紅衣女人,盡量用平和冷靜的語氣說道:“我知道你的故事,我也知道你所托非人,我在一個寒冷的夜晚,穿着紅衣上吊,你一定有說不出口的怨氣,你可以告訴我,我是陰廚,我能幫助你。”
聞言,鬼新娘不置可否,像是在揣摩沈聆這句話是否可信。
沈聆穩了穩心神:“你是完全有能力在這個幻境中殺了我的,但是你卻沒有這麼做,為什麼?你一定也想獲得幫助吧?而我,是唯一有能力通靈的人,你想通過我,告訴世人一些事情……一些真相,對不對?”
“……”
“梁周,并非良人,他用花言巧語哄騙了你,随後,又将蕭家吃絕戶了,将你抛棄在深宅大院裡,凄凄慘慘地過完了下半輩子……這個決定,應該是你後悔終生的決定,所以在這悔與恨交織的樊籠中,你一遍又一遍重複着過去發生的事情,試圖找到能平息怨恨的辦法,可是你沒有辦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事情,時間總是往前走的,已經做了的事情,就無法更改,你的一生,也為這個錯誤的決定,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
鬼新娘沉默地聽着沈聆的聲音,一字一句,說着是如此輕巧,但在她聽來,卻字字泣血。
鬼新娘的那雙眼睛像是浸泡在腐水裡多年的琉璃球,渾濁的白翳下浮動着暗紅血絲,如同蛛網般密密麻麻纏繞在瞳孔四周,那雙眼睛分明在轉向她,卻始終保持着渙散的焦點,仿佛穿透了她的身體,直勾勾望着更深處的虛空。
血光在她的眼底翻湧,像是被攪動的淤血漩渦,每一次凝滞的眨眼,都能看見眼白處滲出細密的血珠,順着下眼睑蜿蜒成暗紅的淚痕。
周圍漂浮的幽藍光點突然劇烈震顫,紛紛化作青煙消散,唯有女子眼中的血色愈發濃烈,仿佛要将整個黑暗空間都浸染成猩紅。
她在哭。
可哭出來的,卻是血淚。
她已經永遠沉入無盡的黑暗之中,隻能在黑暗中再繼續煎熬。
她痛恨這樣的人生。
也悔恨自己識人不明。
事已至此,卻也沒有糾偏的辦法了……
“雖然過去的事情無法更改,但我們可以盡力改變未來……老夫人,不,大小姐,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告訴我,梁家究竟是誰在供奉陰神,我想找到這個人,除掉陰神!她已經害死了許多無辜之人枉死,我們不能任由她在這個世界為非作歹!你是從過去來的人,你知道一些我們不知道的事情,如果可以的話,請給我一些指示。”
沈聆真誠地看着鬼新娘,言辭懇切,像極了一個忠實的信徒。
這一刻,她試圖以朋友的身份,幫助這位自己在幻境中認識的女人,希望她能體會到自己的心情。
“念卿,我的真實名字,叫沈聆,如果你能信得過我的話,請幫助我離開這裡、幫助我找到陰神!”
話音未落,鬼新娘的身影在黑暗中一閃,瞬間移動到了沈聆面前!
一股濃郁的血腥味撲面而來,沈聆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下一刻,隻感覺到一隻手用力推了一把自己,她尖叫一聲,往後倒去,跌入了黑暗。
在墜入黑暗的前一秒鐘,她聽見了那沙啞年邁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梁周,把那個不幹淨的東西請進了家裡,從那之後,他更加變本加厲,他賺到了萬貫家産,卻并不滿足,他還試圖……獲得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