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潤珠定了片刻,問:“公子這是何意?”
張玄音溫聲道:“今夜常家大亂,讓小姐受了委屈,是張某的過錯。”
他越放松,江潤珠反而越發警惕,渾身緊繃,握着手裡的匕首。
張玄音似乎很滿意她的被動,不緊不慢解釋道:“常公子深夜出府報官,我恰巧經過,這才知道有賊人潛入,隻是常家現在亂做一團,離不開人,張某隻好做主替常公子來尋小姐,别怕……”
幾句話的功夫,便将黑的說成白的,在場之人從如臨大敵轉為茫然戒備。
江潤珠亦是滿頭霧水,若非親身經曆,恐怕也要疑心自己錯把好人當成匪。
張玄音送開對她的鉗制,改為攙扶的姿勢,江潤珠并不受這份好意,站穩後自己從柴堆後走出來。
“不知常家究竟出了什麼變故?”她問。
“常家私事張某不好多說,大概便是,常家夫人薛氏謀害先夫人趙氏,如今為了獨掌常家,又企圖殺害江姑娘栽贓嫁禍給常公子,此事已明了,薛氏也供認不諱。”
江潤珠眉頭輕攏,這話聽着倒不假。
話音剛落,卻見男人眉梢微動,毫無預兆抽出身側護衛腰間的刀,猛然朝她劈來。
甘七大驚,當即撲來,厲喝一聲:“小姐當心!”
寒光擦過發梢襲往身後,江潤珠身子一顫,卻聽“當”的一聲,鋒利的刀刃陷入漆紅的柱身,一條黑紅相交的蛇已然身首分離。
張玄音擡手将她護在身後,溫聲道:“當心,天冷了,這幹草便成了蛇窩,千萬靠近不得。”
這一招的威懾力十足,趁得張玄音好似玉面閻王,他笑眯眯說着,料定江家衆人不敢反抗,側身領路道:“天未亮路難行,張某為小姐領路。”
不知他究竟打的什麼主意,大張旗鼓地搜查,臨了卻說是來救人的,還備了上好的馬車。
城隍廟外候着更多的人,明亮的火把将附近的荒涼都照了個清楚,說不清有多少眼睛注視着。
江家人脫身的希望越渺茫,張玄音面色更加緩和,一邊囑咐江潤珠小心腳下,一邊親自将人送到了馬車旁。
“趁夜奔波,想必姑娘已疲乏的很,先上車歇息,等回城之後張某再叫你。”
江潤珠提着裙子,正要彎腰進去,想起什麼回身低頭道:“敢問張公子,我家丫鬟呢?”
張玄音随手摘掉她衣擺上的幹草,語調溫和,眼神亦溫柔惑人:“奔波一夜,姑娘先上車休息,費神的事咱們稍後再說。”
被捏着三寸,江潤珠心中不愉,卻也隻能忍了。
張家的馬車造價不菲,軟被、靠枕用料是最貴的,茶水點心樣樣精巧,就連茶壺也是極為通透的寶瓷,看着竟然像樓遙的貢品。
江家富庶,江潤珠自小的吃穿用度尤為講究,見狀卻忍不住道一聲貪官污吏。
馬車微晃,張玄音跟着上來了,好在他冠冕堂皇地顧忌着男女大防,并沒有入内,而是替了車夫的位置,手拎着鞭子坐在外頭。
一夜未睡,身體一挨着柔軟的墊子,疲憊便從四面八方湧來,江潤珠閉了閉酸澀的眼,坐在靠門的位置,身體随着車緩緩晃動,并不敢真正放松。
她等了半晌,試探道:“張公子,我的丫鬟雙兒生性膽小,您若先一步找着她,可否讓人帶來見我?”
張玄音聞言一笑:“小丫頭全須全尾,小姐實在不必擔心。”
江潤者略一猶豫:“那……”
“什麼?”
“跟着我的都是江湖人士,并沒有身契在張家,行事若又的罪,你大可不必為難他們。”
“這是自然,性情中人,張某亦不願得罪狠了。”
江潤珠撩起車窗簾子往後看了一眼,依稀瞧見瞳兒和甘七的身影,心下稍安。
張玄音見她沉默,似乎先一步按捺不住:“那個藏在江小姐床上的男人,小姐是不打算問了?他若是知道,恐怕要傷心了。”
這話問的尖銳又直白,叫人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張玄音把玩着馬鞭,以指腹摩挲着粗粝的握柄,好似李生娘家人似的,诘問于她:“江小姐不是和常公子走得最近,怎麼還往屋裡藏男人?”
兩句話敲響了江潤珠的反骨,女子擡了擡下巴,從容反問:“這和張公子有什麼關系?”
青年笑了笑:“自然無關,張某隻是好奇,江小姐究竟是喜歡常家大公子,還是這生了副好皮囊的漂亮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