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潤珠忍不住痛呼一聲,李生卻無半點憐憫,他身量颀長肩膀寬闊,這般用力把人梏在懷中,從後看,幾乎将江潤珠遮得嚴嚴實實。
“放開!”江潤珠竭力掙紮,卻耐他不過,心中不禁怯意上湧,一邊護着身體,一邊威脅,“你再不放,我一定殺了你!”
然後耳畔一熱,是他更加放肆親近,江潤珠禁不住地輕顫,是怒也是别樣陌生的情緒,雙眼溫熱,幾乎落下淚來。
她出生商賈人家,懂事後常混迹在甘城市井中,卑劣行徑見過無數,卻不明白色谷欠如洪水猛獸,此刻又羞又吓,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
好在,微弱的理智最終占了上風,女子用力咬唇,趁着青年因為沉溺而放松時,濕滑的手掙脫,高高揚起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啪!”
李生被打得頭一偏,面上立時通紅。
江潤珠屏住呼吸,警惕地看着他,後者眨了眨眼,懵懂地轉過頭來,也再無别的動作。
那雙朦胧的眼睛逐漸有了光,待看清眼前情景,面上的茫然一點點裂開,竟是比她更加驚愕。
倒仿佛是江潤珠強搶民男。
青年後退,背緊緊貼着桶壁,冷聲質問:“江小姐怎會在此處?”
江潤珠聞言一愣,心頭卻是放松不少,随即冷笑:“這話該我問才是。”
李生面上又添三分不解,無意識偏頭一看,發現屋内陳設全然陌生,這根本不是他的屋子。
他面上還算鎮定,語調卻暴露了情緒的不穩:“這是、江小姐的屋子?”
那雙修長的手用力握着桶壁,十指泛白,青年保持着非禮勿視的姿态:“我這就出去,你别怕,我、我也不知怎的會在這兒。”
李生背過身扶着桶起身,可因赤着雙腳,剛落地便不穩地栽倒在地,發出一聲悶響,平素的出塵也好故作姿态也好,此刻統統沒了蹤影。
江潤珠視線落到李生身上,自己不着寸縷,他一身單薄的内衫浸了水,任誰看了也說不出二兩清白。
“站住!”她惱恨道,“你這樣出去,是常大小姐那邊的路走不通了,要賴到我身上?”
李生聞言,隻得硬止住腳步,背對她站着,一口回道:“江小姐誤會了,我絕不曾這樣想!”
江潤珠哪管他如何想,冷聲使喚:“衣服。”
“衣、衣服?”李生一愣,“好。”
青年小心翼翼将屏風上的衣裳取下,因不知小衣夾在其中,隻覺一縷輕飄飄的料子漏了下去。
他下意識伸手一抓,待看清隻覺燙手,卻不敢扔,深吸了口氣,隻能試探着後退幾步。
“停。”江潤珠适時開口。
李生立刻站住,将衣裳一起遞過去,隻聽水聲作響。
片刻後,身後再無動靜。
李生慢慢轉身,卻不敢擡頭:“先不論我為何在這兒,但一直呆在江小姐房中也不是辦法,待夜深人靜,我便走。”
江潤珠坐上了床,放下半邊帳子,見他還傻站着,身上衣衫已濕透,便道:“榻上有薄毯,先生且遮一遮吧。”
李生反應過來,顧不得矜持,一屁股坐到榻上,毯子是江潤珠平日裡小憩所用,沾了幽幽冷香,他剛拿起便聞到,嘴上連說了幾句冒犯,這才蓋在了身上。
如此,房中再次靜下,經過兩人這麼一折騰,江潤珠出了身汗,心口跳動逐漸平緩,渾身竟然松快不少。
李生慢慢解釋道:“江小姐,今日是我對不住你,我也不知為何會出現在此處,我分明已回房,未防……還特意将門鎖了。”
他頓了頓:“雖非我本意,可此番實屬冒犯,李某更知江小姐瞧不上在下,不敢求娶,不知江小姐要我如何賠罪?”
江潤珠眉頭輕攏,不客氣問道:“先生也是這樣诓騙常大小姐的嗎?”
李生愣住:“江小姐什麼意思?”
“常大小姐心悅先生不願嫁入張家,和先生表明心意時,您雖對她無意,卻也十分憐香惜玉,承諾要帶她逃走。”
李生聞言,捏着薄毯的手一緊:“江小姐如何知道……”
“不巧,那日我家護衛經過主院時,聽到裡頭動靜頗大,怕有賊人闖入,特意前去查看了一番。”
江潤珠并不想惹怒他,隻點到為止,可大家都心知肚明李生說了什麼做了什麼,有道是男兒膝下有黃金,有人跪得那樣容易。
青年面色一變,忽然再也呆不下去,磕巴解釋幾句,說我确實是憐惜之心,常大小姐與我清清白白雲雲。
可這些話沒有半點重量,他自覺無用,挨到天黑無人時,灰溜溜從後窗逃了出去。
半晌,江潤珠輕嗤一聲:“僞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