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問,秦老闆正攪拌香椿和蛋液的手就是一頓,随即又恢複了正常,隻悶聲道:“我也不清楚,大概沒有吧。”
“什麼叫不清楚啊?”唐饴婉大吃一驚:“還大概沒有?有沒有複合你作為當事人居然都說不準,像話嗎?”
如果是别的話題,秦楚随便敷衍一下也就帶過了,但如今話題被拐到這上面來,她便不由得認真起來。
畢竟這幾天來,雖然大多數時候是輕松的充滿期待的,但内心裡,她其實也有一點小困惑。
“我不清楚,是因為主導權在她那裡。”于是認真起來的秦橙,不知不覺道出了心裡話。
“本來說好,半年後如果我身體無礙就會追她,而她視情況看複不複合。但如今她什麼都知道了,也說諒解了,還說半年之約取消了,就是……沒說過要不要複合啊。”
其實不僅僅如此,令秦橙把握不好分寸的,還有半年之約取消後,那翩然輕臨于唇瓣上的一個吻。
雖然那隻是個一觸即離,淺得不能再淺的輕吻,卻也分明跨越了朋友的界限。
坦白說,最初幾秒的茫然過去後,當時的秦橙幾乎血都沖頭了。
可某楚總卻當真是一觸即離,沒事人般,提也不再提起。
所以兩個人現在算是什麼關系?跨沒跨越朋友的線?對不起,可憐的秦老闆當真說不太準,她也很被動啊。
看着對方這幅疑惑的樣子,唐大花旦不顧形象地連翻了兩個白眼,把一雙桃花眼都翻成了死魚眼。
“算了算了。”她恨鐵不成鋼地這般道:“誰讓我之前欠你的,作為補償,我幫你打探吧。”
說罷她也不管秦老闆的反應,徑直轉身一溜兒小跑出了廚房,就去沙發上挽楚總的胳膊。
雖說這個距離聽不到她們在說什麼,但看那邊一個眉飛色舞一個泰然自若的樣子,秦橙就搖頭笑了笑,覺得不必指望什麼,還是專心做菜得好。
果不其然,當半小時後她端出了熱騰騰的兩菜一湯,準備正式開飯了,磨破了嘴皮子的唐大花旦似乎依舊沒有斬獲。
“我可能吃不下飯了,我把這一壺茶水都喝幹了。”唐饴婉聞着空氣中的香味,苦了臉摸摸肚子如此道。
“多少過來吃一點吧,水飽餓很快的,不吃才對胃不好。”帶着最後的良心,楚總将她拉到了桌邊。
結果拿起碗筷還沒幾分鐘,口口聲聲可能吃不下飯的唐大花旦就食欲大開起來。
這其實也怪不得她,口味挑剔的人更容易吃出小天地菜品的美味之處,何況還是隔了那麼久才吃一次。
簡簡單單的兩菜一湯,卻沒一道是馬虎的。香椿炒蛋就不用說了,金黃的炒蛋包裹着翠綠的椿芽,堆得滿滿一大盤高,色澤就讓人食欲大開,更不用說空氣中彌漫的香味。夾一筷子送入口中,蓬松軟嫩的炒蛋,脆口香濃的椿芽,那真叫一個唇齒留香回味悠長。
唐饴婉連吃了好幾筷子香椿炒蛋,多少覺得專盯着一道菜吃不太好,這才意猶未盡地夾了另一道菜換換口味。
比起香椿這種時鮮野菜,另一道菜看起來就比較大路貨了,那是一道炸腐皮卷,因為一個個完整碼在盤中沒切開的關系,也不知道餡料是什麼,但唐饴婉并沒抱太大期待,覺得多半是網購的半成品。
誰知道這一咬下去,裡面竟是滿滿的細膩餡泥,入口鮮美無比,卻絕非什麼肉香,而是海貨的鮮,還混合了些碎荸荠脆脆的口感。
更妙的是,這麼鮮美飽滿的内餡,卻并未完全壓制外層腐皮的存在感,色澤金黃的腐皮卷在口中碎裂開來,最開始酥脆酥脆的,多咀嚼一會兒,便有豆制品的香漸漸浮現,卻不含半點豆腥味,更像是豆漿的那種醇香。
“這個腐皮卷……和外面賣的好像不太一樣啊,很好吃。”别說唐大花旦,就連被投喂慣了的楚芹意,在品嘗了一口後,也這麼肯定道。
“這種做法叫金包銀,裡面的餡料主要是用鮮蝦和鳕魚打成泥的,至于外層的這個腐皮,是我自己做的。”
自己的努力收到了良好回饋,秦橙自然也高興,笑盈盈地解釋道:“店裡不是每天都要賣豆漿麼,腐皮說白了就是煮豆漿時起的那層漿皮,我沒事嘗試着做了幾次,總算是成功做出來了。”
聽這麼一解釋,原本以為是網購的半成品的唐大花旦就覺得有點不自在了,雖然沒說出口,但自尊心還是讓她有點不好意思。
也不知道是想擺脫這種不自在,還是不想秦老闆一個人出風頭,唐饴婉趕緊又往嘴裡塞了個腐皮卷,然後鼓着腮幫子站起來。
“時間差不多了,我去做最後的壓陣菜!你們慢點出吃啊,一定留着肚子等我!”
說罷她一轉身,飛快地鑽入了小廚房,甚至反手帶上了廚房門,俨然一副謝絕參觀幫忙的架勢。
“她一個人……沒問題吧?”楚總好歹還是關心員工的,不過關心歸關心,手上還是穩穩地夾了一筷子香椿炒蛋。
“沒問題吧,我之前看她做事也像模像樣的,不是廚房殺手……來,喝點湯。”秦橙一邊順口安慰,一邊就盛了半碗湯遞過去。
“這湯看着清淡,實際上是用大骨小火熬的,知道你不愛吃綠葉菜,就隻放了幾把娃娃菜,賞臉嘗嘗看吧。”
看着微笑讨好的秦老闆,再看看那清亮清亮,裡面躺着軟糯娃娃菜的湯水,楚總最終什麼也沒說,隻優雅地端着碗一點點送入口中,連湯帶菜吃了個幹淨。
沒了臨時電燈泡,兩人又不自覺地回到了這幾天的相處節奏,很親近很自然,卻又絕非最親近自然的狀态。
秦橙其實很想問楚芹意,之前唐饴婉纏着你時說了些什麼,但看看專心喝湯的楚總,也就放棄了這打算,畢竟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或者煎牛排本身并不需要多少時間吧,楚總剛喝完湯,那邊的廚房門就被砰地推開了,但見唐大花旦一臉喜色地端出三個盤子,随着她的走近,一股濃郁的肉香霎時飄了過來。
“煎牛排,一人一份,七分熟!完美發揮!”
唐饴婉美滋滋過來放下盤子,此時倒也不介意一身油煙味兒了,滿臉寫着快點贊,那架勢恨不得把肉直接塞進兩個人的嘴裡。
盛情難卻,秦老闆和楚總也不打算掃她的興,看了看盤中那體貼被切割好的肉塊,切面由深到淺,最中間帶着淡淡的粉,也确實算色香味俱全,便各自夾了一塊肉送出口中。
比起楚芹意,秦橙其實不怎麼吃西式牛排,對它也不是很感興趣。但必須承認,這塊牛排的可口滋味,遠遠在她的預想之上。
不知道是不是所謂幹式熟成的關系,這肉的牛肉味極其濃郁,同時肉汁也很豐富。送入口都不用咀嚼,牙齒微微一壓,就有香濃肉汁充盈了唇齒之間,卻是濃而不膩,非要舉例的話,口感倒很像融化了的巧克力。
而最初的驚豔過後,再慢慢咀嚼回味,濃郁的肉味就漸漸淩駕醇香的肉汁之上了。
這肉煎得确實到位,外層煎得酥脆,裡面卻軟嫩飽滿。細細咀嚼,肉香味中除了海鹽迷疊香等調料的香味,居然還帶着淡淡的堅果香和奶香,也不知是怎麼形成的,可以說是風味獨特,卻又的确美味。
一旁唐大花旦隻品嘗了一口自己的那份,就停了下來,自信滿滿地看向對面兩個人,也不負期待地看到了她們眼中的驚豔。
就在她等着随後接踵而來的認可和贊同時,奇怪的事情卻發生了,但見秦老闆細細品嘗後,咽下口中的食物,卻并沒有迫不及待吃第二塊,反而放下了筷子,看向楚總。
“我去廚房,你要嗎?”秦橙打啞謎般地問了幾個字,而嚼着肉的楚芹意卻是心領神會般點了點頭,連一個字都沒回。
于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唐大花旦,就隻能眼睜睜地看着秦老闆走進廚房,再出來,手裡端了兩碗……白米飯。
然後秦老闆和楚總一人一碗飯,無比自然地夾一筷子肉香濃郁的牛排,放在熱騰騰的米飯上,一道送入了口。
“……喂!”懵逼了半晌的唐饴婉終于反應過來,拍案而起:“這是牛排!上等的熟成牛排啊!你們拿來當下飯菜?!”
“因為肉好,才最下飯嘛。”秦老闆渾然不畏地解釋道:“不要拘泥于形式,味濃汁多的大塊肉配上熱乎乎的白米飯,這才是東方人的胃。”
至于旁邊的楚總更是懶得加入談話,隻是不緊不慢地一口肉一口飯,吃相優雅,卻是心無旁骛。
秦橙含笑瞥了一眼這樣的楚芹意,便對唐花旦點點頭,真摯點贊道:“你赢了,不愧是自信滿滿的壓陣菜呢,今日最佳。”
“……”明明得到了期待的贊賞,卻半點高興不起來的唐饴婉,憋了半天,最後隻憋出了一句話。
“那什麼……算了,給我也來一碗白飯試試吧。”
這兩個人,這怪癖,真是天造地設,根本不需要外人來撮合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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