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非要計較,”桃應紅說着,收起匕首,雙手并攏朝謝禮,一副任君處置的模樣,“那我自然識時務者為俊傑。”
保命要緊,面對不知深淺的黑衣人,桃應紅不想硬剛。
謝禮料想她不會翻出什麼大風浪,隻是喚出黑衣人吓唬她罷了。那幾個黑衣人是祖母保護自己一路跟随的暗衛,平常任他調遣。
謝禮找出粗繩,走進桃應紅。纏繞了多圈之後,謝禮又順手打了個死結,确保面前這女子不會逃脫,這才坐回太師椅上。
“姑娘,這次可以好好聊聊了?”謝禮不緊不慢地說。
桃應紅不想搭理他,兀自看向窗外的桂樹。聽春城老者所說,這一處桂樹先帝在位期間,一名清官所種。
他在位時春城風調雨順,五谷豐登,百姓安居樂業,似有大同之興。這一桂樹是他所教習的弟子考取功名,為祝賀弟子蟾宮折桂,也為彰顯百姓與官員之間魚水之情特此栽下。
可惜不過數十年,春城再沒有那樣的氣運遇到一名好官。
謝禮見桃應紅一言不發,也不催促,命人拿了些瓜果自顧自吃了起來。赴任時謝禮原想處理好府中内務再去會一會春山幫,不曾想這幫人竟然直接撞上來。
膽子大如虎,伎倆卻如孩童。謝禮好奇錢兆和為何鎮不住這麼一幫人。
“姑娘,你若再不說話我就要把你關起來了。”謝禮好心提醒,卻換來桃應紅一記白眼。
“想聊什麼?”桃應紅有心試探這位縣令。若是和錢兆和一流的人,她日後必然不會客氣:若是自己冤枉了好官,就得不償失了。
雖然後者桃應紅隻是抱了萬分之一的期望。若是好官,不用他招安懷柔,她自會歸順。
“聊聊你如何加入的春山幫。”
桃應紅此時終于願意正眼看他。之前的幾次會面,除了遠遠凝視便是匆匆一瞥,如今一瞧這人眉眼修長俊朗,玄色衣裳裹着精美的滾邊刺繡,細嗅有一絲淡淡熏香,貴氣俱顯。
桃應紅有些意外。往常在春城任職的人,被貶此處的居多,其次就是和錢兆和同流合污的老頭,倒從未見過如此之人。
這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小少爺,不知是不是富貴日子過慣了,竟然跑來這裡自讨苦吃。還是——家道中落,來這裡斂财過快活日子呢?
桃應紅更相信後者。她打了個哈欠,眯起眼睛做起一副回憶之色:“當年我我家中遭歹人所害,求告無門,錢兆和不肯為我們普通人家得罪鄉紳,我隻能投奔春山幫求他們為我做主。”
桃應紅說得自然不是自己的事,這緣由中八分不作僞,剩下的二分是她不願說的真實。當年阿叔死後,留下的唯一的女兒小萍被豪紳家擄走。那豪紳與錢兆和狼狽為奸,當時自己憑借武力救出小萍但遭到錢兆和暗算,小萍最終心灰意冷投井自殺。
“錢大人,他不該......”謝禮輕聲嘀咕。謝家與錢家交好,錢兆和是錢家旁支,憑借自己的才學在朝堂上出頭,此事是另有隐情還是?
謝禮眼中的猶豫和思量映在桃應紅眼中,是對自己這一番說辭的不信任。她扯開嘴角,眼中卻無笑意:“大人不信何必問我?”
“吃飯了少爺。”富貴一路跑來,身上帶着飯菜的氣息。桃應紅看着富貴拿着的湯勺若有所思,那一日自己散穢物之時沒有波及廚房吧?
謝禮應聲,走了幾步剛到門框,又轉身,眼睛直直對上桃應紅;“還不知姑娘芳名。”
“我也不知你的名字。”桃應紅不答反問,她隻知此人姓謝。
“謝禮。”
..
日頭西移,殘陽順着窗框爬進柴房,喚醒桃應紅。先前謝禮把她仍在柴房便不聞不問,整整一下午。
“咕咕咕”,肚子開始抗議。然桃應紅被綁着别無他法,她不知這究竟是何種綁法,愈是掙紮綁得愈死。
柴房久經不用,落滿塵埃,蹭得粗布衣上滿是黑色斑點。桃應紅伸了伸酸軟的腿,此時小腿肚好似針紮一般,她狠下心使勁一蹬,頓時眼前金星攢動。
過了好一陣子,桃應紅才能站直身子。柴房内有剩餘的柴火,折斷的頭剛好可以磨斷這一粗繩,桃應紅并腳齊條向前,耐着性子上下打磨。
出來這麼久,幫内的人定會心急如焚。桃應紅怕秦露等人耐不住性子下山尋她,手上的速度不斷加快,突然一陣刺痛。
繩子随之斷開,與此同時手掌下方鮮血如注。桃應紅顧不得止血,她走近窗邊,側耳傾聽外面的動靜。
除了風聲,再無其他。
桃應紅輕手輕腳嘗試推開門,發現竟然是開着的。看來這個新來的縣令,防範意識也不過如此,想必也是個胸無點墨之人。
唯一需要忌憚的是他身邊那幾個暗衣影衛。
一路走出柴房與花園,無一人在院中。向遠處看,柳樹下那一間廂房,是起居室。現下天空中是墨藍色,将暗未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