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臨走之前,謝禮早向錢兆和請教春城山匪之亂。錢兆和與他所言和那一日大差不差,劫持商隊、作奸犯科、強搶婦女——凡事與律法沾邊的,春山山匪都犯了個遍。
“那為何不直接進行逮捕?”春城治安不至于如此差勁。錢兆和說山匪狡猾異常,他們安營紮寨的地方四面環水,且有蘆葦蔭蔽,暗箭難防。
“其中他們的老大,是一個女子,喜穿紅衣。”錢兆和最後囑咐他小心些。
女子?謝禮在馬車上仰卧,心中暗暗規劃。
是夜,月明千裡。
春城入口處是春城第一個鎮子,黑水鎮。桃應紅與弟兄們衆人手拿鋤頭、粗繩,制造第一道陷阱。
“老大,這一招中了之後咱們要怎麼教訓他?”小二個頭不高,幹起活兒來興緻沖沖。上次沒有與老大親眼看到錢兆和的慘狀,小二一直感到遺憾。
桃應紅:“先帶回去,好好聊聊。”若是不肯聊,那就别怪她不客氣了。如此想着,桃應紅借着鋤頭下蹬。
這一招名叫三跳,系一跟粗麻繩子道路兩旁的樹中央,然後用土掩埋,他們藏在道路旁的草叢邊上,待到縣令來之時以彈弓擊打馬蹄,最終放出蒙汗藥。此招常見于獵戶打獵所用,如今桃應紅拿來應對新任縣令。
身體匍匐,附耳着地。馬蹄聲由遠及近,桃應紅打手勢,蓄勢待發,小二蹬一衆人身子緊繃,目光如炬。
半刻鐘過去,卻無一人到來。桃應紅心生疑惑,探頭一看,月光下小路一片寂靜,頓感異樣。突然耳邊傳來弓箭之聲,桃應紅側身躲避,期間拿出面具遮蓋住臉。回頭看,是一名男子。
謝禮。
他手持弓箭,一身玄衣,與夜色完美融合。上揚的桃花眼中滿是得意與狡黠之色,射完一支箭,他彈了彈身上塵土,一語不發面向桃應紅。
桃應紅整思量方才那一箭,速度之快,力道之勁,絕非等閑之輩。她細細打量這名男子,内心思襯若是打起來自己有幾分勝算。
對了,小二他們——桃應紅猛地看向身旁那篇藏身的草叢,哪兒還有影子。隻剩意思涼風,吹進桃應紅心間。
雖然是自己囑咐有危險立刻跑,但是這也太.....幹脆利落了。桃應紅無言,複又面向那男子。二人似乎都在等對方開口。
半晌,謝禮:“閣下是春山幫的吧,久聞大名。”
桃應紅無言,一雙眼中充滿着防備。她不能斷定面前這人是孤身一人,若是此時被圍,不好逃脫。
謝禮繼續道:“我看你是一女子,想必是被逼無奈才作為山匪。不如你跟我走,我會給你良民的身份,前提是你要告訴我如何進春山幫,怎樣?”
拿我當無知少女是吧,桃應紅在心中冷笑。若是真如他所說,自己說出春山幫的機密,怕是最後會被卸磨殺驢。這是官員常有的事,不是嗎?
“我不信你。”桃應紅壓低聲音。謝禮還欲說什麼,桃應紅一把劍氣直沖謝禮面門而來。頃刻間草叢中竄出幾名黑衣人,擋下桃應紅這一劍。
果然,有埋伏。桃應紅一隻手拿着劍,另一隻手縮在袖口,摩挲着藥粉。隻待黑衣人向前沖上來,桃應紅一揚胳膊,從墨色中隐退。
“别——”走。謝禮一開口就嗆進粉末,餘下的字也就卡在喉嚨裡。此刻他才明白錢兆和先生說的山匪無理是何意思。
一言不合就開打,見狀打不過就跑,一點想要交談的意思都未曾有。謝禮來之前就預想過與春山幫撞上的場景,沿途中做了一些,這才得以不中桃應紅的圈套。
最初謝禮的計劃是,活捉到春山幫的人,借此引出他們老大。隻是不知春山幫的人用了什麼法子,竟叫他們一人都找不到。徒留一個女子在此,卻是武功高強。
是一個棘手的幫派。謝禮伸手抓住那白色氣息,目光微沉。
夜半,同興客棧。送餐的小二路過二樓一間廂房,隻聽得裡面好一聲求饒,細聽不止是一人。
門内,小二死死抱住桃應紅正要擡起的劍,聲俱淚下:“老大我們還以為你遭了歹徒之手回不來了,可吓死我們了......”
其他幾名弟兄也作猛虎落淚,哭得桃應紅心煩意亂。她艱難抽出自己的劍,坐在闆凳上詢問今日的蹊跷。
“我不過是出去片刻,你們發現了什麼?”
說起這個,小二等人來精神了。據他們所說,繼桃應紅離開陷阱之地後,衆人身後便傳來馬蹄聲和一個男人說話的聲音。
“他說了什麼?”桃應紅問。
“說,這一地帶有人上報春山幫在此,請務必小心,”說到這裡,小二忽然覺得奇怪,“老大,咱們這是被誰出賣了?”
桃應紅搖搖頭,幫内人沒有動機,此時正值農忙季節百姓更沒有這個閑心去揭發她所做行徑。唯一可能的,隻有那些官員——
思及至此,桃應紅一個彈指在小二額頭:“出賣是被自己人背叛,平時讓你好好讀書不停。”
若是官員通風報信情有可原了,此時最重要的也不是這事。綁新縣令雖沒有成功,但也不是一無所獲。摸清了這位縣令的樣貌和周圍所部兵力,再次下手就心中有底。
“小二,下一次他們是不是該到黑水鎮驿站了。”得到小二的肯定回答之後,桃應紅桀然一笑。
“那麼,來第二個——下藥。”手中的劍哐啷一聲砸向桌面,泛起的寒光中映照着桃應紅繃緊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