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暖陽高照。山中栽種的果樹相繼成熟,紅綠相間,漫山遍野。微風遠道而來,帶着絲絲清甜。
桃應紅身穿大紅色衣裙,配着鵝黃色衣帶有如二八年華的少女,任誰也想不到她是春山幫的大當家。
此時她正手拿劍柄,腳尖點地一躍而起,瞬間枝頭的果子紛紛落地。“姐姐厲害!”樹下孩童眼睛亮亮地望着桃應紅,道謝後拿起果子啃了起來。
“不客氣。”桃應紅笑了笑,也拿起果子與孩子們一塊吃。隻吃了第二口,卻見秦露急匆匆向這邊趕來,半路還被石頭絆了一跤。
“秦露,怎麼了?”要知道秦露這丫頭能走絕對不跑,此時定是有要緊事。秦露将桃應紅拉到一處陰涼地,氣喘籲籲:“咱們這裡,要來一個新的縣令,在城裡的探子說的。”以往為确保山上山下消息一緻,桃應紅在山下聯絡了許多暗線。
“新的縣令——可有其他消息?比如性情如何,年方多少,家住何處?”桃應紅不緊不慢問着,看起來半分緊張也沒有。
秦露搖搖頭,桃應紅反而噗嗤一笑:“别擔心,我的人說他此時還未出發。”
“你有安排?”秦露反問,桃應紅笑而不語,示意晚上開幫内大會。
春山幫有兩處院子,一處是弟兄們生活的地方,整體占地面積較大。另一處是一層兩層高的院子,閣樓用以開幫内會議。
此時天色将暗,二當家秦露、三當家秦阮等一幹人等依照順序坐好。衆人皆一頭霧水,不知桃應紅又有何安排。
見來人已經到齊,桃應紅開口:“我之前說過,縣令之位不會空着,這不新的縣令就定了下來。”
此話一出,衆人嘩然。
“要麼是個不幹事的窩囊,要麼就是第二個錢兆和。”秦阮咬牙切齒。
“三當家說得沒錯。這些日子我思前想後,隻有一個法子最為穩妥。”桃應紅伸出一根手指,正要開口——
“殺了!”
“綁了!”
“埋了!”
一根手指變成巴掌拍下桌案,七嘴八舌的争論聲刷得寂靜無聲。桃應紅繼續:“與其是我們與縣令勢不兩立,何不把他變成我們自己的人?如此我們想做的,便也算是有了官府支持。”
早在兩年前,城西邊的路百姓一直怨聲載道。下雨之後泥濘不堪,且稍不注意便會踩入水坑摔得人仰馬翻。桃應紅有心修路,卻因為沒有銀兩,加上錢兆和存心與她作對而無力。
相比之下,桃應紅覺得有時候自己更像這座城的縣令。
秦露提出異議:“做官的怎麼可能和我們一條心?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咱們見得還少嗎?”
“就是。”底下的人紛紛附和。
桃應紅歪頭,思慮半晌。這個問題她一直在考慮,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不可取,那麼——
“當然是打服,發揮咱們春山幫的一貫作風。”
靜安侯府。
“少爺,你快下來——”一小厮扯着嗓子又不得不用氣聲,他雙手向上托舉着,試圖在自家少爺掉下牆時接住。
牆頭上,謝禮緊緊抓住琉璃鴿子,不顧小厮的叫喊。前幾日錢兆和回京,對着陛下痛哭流涕一番,叙說自己在春城的不易。
謝禮現在還記得錢兆和那一副老淚縱橫的樣子。他見到陛下,先是“撲通”一聲跪了下去,聲音哽咽:“陛下,你可一定要為老臣做主啊。”
之後錢兆和用了半個時辰,叙說自己在春城如何被匪徒欺辱、如何忍辱負重、鞠躬盡瘁。最後錢兆和請求:“陛下,春山匪徒兇悍異常,必要嚴加懲罰,足以震天下!”
“說得好!陛下,我想錢縣令年事已高,且與家人分别已久,不如拍我去治理那一處蠻荒之地,為陛下分憂。”謝禮适時向陛下讨來這份差事。自從取得探花郎頭銜後,因身體病弱祖母勒令自己待在京城,不許外出。
陛下顯然也是如此想:“你的身子骨太差,春城路途遙遠。如此一去出事,朕無法與你的祖母還有林家交代啊。”
林家是與謝禮定娃娃親的一家,謝禮不想娶林舒,在他眼裡那是從小看到大的妹妹,實在難以生出男女之情,不好耽誤了她。隻可惜這一番肺腑之言家中長輩并不當回事。
“陛下,”謝禮跪下身,姿态挺拔,不卑不亢,“臣自幼體弱,幸得長輩與陛下的關照。隻是我并不甘心碌碌無為,我有能力、也有資格為陛下分憂。”
“好。”最終陛下應允。隻是祖母那邊極力反對,無奈之下謝禮隻好暗中叫人在偏巷等着,自己跳牆而去。
侯府的牆高出人數倍,謝禮向下看,倒吸一口涼氣。然别無他法,正打算向下跳之際,祖母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阿禮,下來。”侯府主母今年七十,仍是風采奕奕,花白頭發一絲不苟向後梳,盡顯威嚴。
“祖母,你知道我要去,就不要攔我了。”謝禮與祖母對視幾秒,最終回到地面上,“況且這是陛下下旨,皇命不可為。”
侯府主母請哼一聲,側過身。身後是一排排木箱與馬匹,若是細心能看到箱子裡裝的是名貴藥材。
“知道攔不住你,春城地處南方,不似我們這裡富饒。藥材讓富貴按時給你煮,注意安全。”祖母絮絮叨叨,謝禮上前一步抱住祖母,輕聲說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