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楓一轉頭：“師父，莫要聽信她的話！”

一陣恍惚後，玄嶼斂了斂神，終歸平靜。他走至臨楓身側，審視着與長劍近在咫尺的牡丹，表情默了默：“你是牡丹花仙，但你不是牡丹。”

牡丹睫毛一顫：“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玄嶼：“你有牡丹記憶，應知牡丹真身實為白牡丹，紅牡丹隻是她的表象。少冥不知其中因由，特意潛入百花園找來本是紅牡丹仙侍的仙骨為你塑造仙身。那晚，他将牡丹的記憶換給你，助你受劫，讓你以牡丹的身份回到蓬萊。我說的可對？”

牡丹搖頭，眼神變得閃躲：“不是......不是的！”

玄嶼伸手，掌中立時顯現出一個刻有十二朵小花的金色鈴铛：“這是百花鈴，你是紅牡丹還是白牡丹，它一驗便知！”

牡丹身體不受控地顫抖，身前的長劍與她近在咫尺，她又往後退了退。

臨楓微訝，百花鈴是百花仙子管束花仙的法器，幾乎從不離身，此刻出現在師父手中，可見百花仙子對他有多麼的信任。

而這也是一個巧合，玄嶼回蓬萊的路上恰好遇見百花仙子來蓬萊找他，與他說明百花園慘死仙侍的事情之後，玄嶼便有了剔骨易仙的猜測。百花仙子谙達世情，知這是蓬萊的事，她不便參與，便主動将百花鈴給了他。

玄嶼并未驗其真身，隻問：“少冥助你登仙位，他的條件是什麼？”

牡丹也不裝了：“難怪少冥會忌憚你！我告訴你也無妨，他要我伺候好你，讓你愛上我，然後，我再殺了你！”

“憑你？”臨楓眼睛微眯，“是少冥太蠢還是你太笨？”

玄嶼神情淡然：“我隻問你，那一晚發生了什麼？牡丹在哪兒？”

牡丹蓦然大笑幾聲，聲音略為肆意：“她死了！她同少冥争執，少冥失手将匕首刺入了她的心髒，還把她的記憶換給了我......噗~”

她身前的劍猛然一頂，刺進了她的胸口。

臨楓瞪着她，眼神如刀：“說實話！”

“臨楓。”玄嶼按下他施法的手，“不可沖動！”

臨楓咬牙，最終收手。

對面，牡丹癱軟在地，她一手捂住心口，一手撐地，讪笑道：“我生長在人間，少冥助我化形那日起他就告訴我，我叫牡丹。後來他又為我取得仙骨助我成仙，我才發現我的臉、還有牡丹這個名字并不屬于我，我隻是一個替代品。但為了報答少冥，我甘願成為牡丹，為什麼......為什麼我都把我自己當成牡丹了，你們卻偏要我承認我不是牡丹？”

“我隻想有人愛我！”她指着玄嶼，又指向臨楓，“可你、你們都愛的是以前的牡丹、那個死去的牡丹！”

“閉嘴！”臨楓橫眉。

牡丹情緒激動，蓦地吐出一口血來：“我有她的樣子，有她的記憶，你們把我當成她不好嗎？非要逼我說出她死了你們才開心嗎？”

玄嶼神色一緊，耳畔嗡嗡作響：“牡丹，真的......”

“對，她死了，她再也回不來了！”牡丹笑得得意，“殺了我你們就再也看不到她的樣子了，你們還想殺我嗎？你們能狠下心殺了我嗎？”

“你本就不是她，憑何以她的模樣胡作非為？僞面欺心，逆天悖理。”臨楓再起劍指，隐隐顫動的指尖往外一挺，那把長劍便更深了一寸，“當誅！”

對面傳來一聲慘叫，牡丹嘴角鮮血橫流。

“你......會後悔的！”

玄嶼意識到什麼，急忙跑過去，施法保她性命。

“師父？”臨楓表情困惑，“她是少冥派來的，不值得您這樣做！”

“臨楓，她有牡丹記憶！”玄嶼眼梢翻紅，“她有牡丹的記憶，她不能死！”

臨楓愣怔。

而倒在地上的牡丹卻是嘲諷似的笑了笑：“我說過，你們會......會後悔的！”

她将目光偏向玄嶼，似在看他鬓邊多出來的白發：“好羨慕那個牡丹啊……你也會記住......記住我嗎？我也叫......牡丹。”

“玄……嶼，我從未想過……要殺你啊！”

血差不多止住了，玄嶼仿若松了口氣：“你若真誠悔過，擇善而行，我不殺你。你可去百花園，百花仙子準許你做一個仙侍。”

牡丹目光意有難平：“說到底……你還是為了她！可……做過了鳳凰如何做得了麻雀？”

話方落下，她把劍往自己身體裡用力一送。

“玄，嶼，我......不悔......”

眼皮落下，她的呼吸也停止了。

玄嶼舉目，陷入無望。

稍遠一些的臨楓神情仍舊冷淡，但這一刻，他的心卻似墜入了深淵，崩裂了一般。

～

接下來的幾日，玄嶼都不在蓬萊，他去了那個山澗，将倒塌的房屋恢複了原樣。

牡丹第一次來這裡時的模樣。

床榻上放了兩個枕頭，伸手就能夠到的櫃子上，有一個插着牡丹花的瓶子。

仿若牡丹還在，她在床上躺着，看着瓶子裡的牡丹花，懷裡抱着一隻枕頭，眼皮擡了又阖，阖了又擡。

院裡的花兒都謝了，唯有玉蘭新開了幾朵。

那木桌邊還時常出現牡丹的身影，她将各樣顔色的花合着插在一個瓶子裡，笑意盈盈地問他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