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此刻正站在花簾下,昏暗的蔽身之所被日光撕開,她的腦袋一下子變得空白。
呂恭明的視線在她身邊遊移,忽而上下,忽而左右,眼睛始終無法定格。
“人呢?”
怒音在前響起,牡丹慌得心跳也漏了一拍。
奇怪的是,呂恭明猛一轉身,退了出去。
紫藤花簾一落而下,将身處花中的她再次掩蓋。她喉嚨一滾,驚得眨了眨眼,心下卻道:“分明就在眼前,他卻視而不見,莫不是眼睛有問題?”
猶疑稍息,花簾再次被人掀開,一名容貌姣好的女子探進頭來,綻笑的眉間一轉驚奇,似受到了什麼驚吓,她霍地甩下花簾,退了出去。
“公子信妾,妾确實是親眼看着她走進去的呀!”
“那人呢?長翅膀飛了不成?”
聽了這些話,牡丹懸着的心總算落下來。原來他們都看不見自己。沖着這股勁,她前進三步,緩慢擡腳,跨出花簾。
紫色花絮飄飄而落,似乎都沒注意到紫藤花下走出來了一個人。
牡丹本想一口氣跑出這個院子的,但實在拗不過憋在心裡的那口氣。于是她悄悄走到正被呂恭明呵斥的女子身前,擡起她的手,朝呂恭明臉上狠狠一揮。
“你敢打我?”
“不......不不是我。”
“小賤人,騙鬼呢?”
見呂恭明大掌高高揚起,牡丹迅速一扭,以閃電般的速度在他另一邊臉上抽了一巴掌。
再次挨了一掌的呂恭明終于反應過來,自己的女人是什麼樣子他再清楚不過,怎麼敢打他?但臉上确确實實是挨了兩巴掌啊!想到這兒,以往欺人的惡霸瞬間慌亂起來,跌跌撞撞地跑到兩名侍衛中央:“鬼......有鬼!快請......去請驅邪道人!”
牡丹見他反差如此之大,忍不住笑出了聲。雖沒有人能看見她,但她的聲音卻能被所有人聽見。
呂恭明的侍衛是見過世面的,揚聲道:“公子莫怕,對方并不是鬼,這隻是她變出來的一種把戲,要不了多久就會現出原形!”
牡丹的笑聲戛然而止。
“敢戲弄老子!去,抓住她,我重重有賞。”呂恭明氣急敗壞地使喚着他的兩名侍衛。
牡丹深知不能在此處逗留,于是提起裙角,拔腿就跑。好歹占了隐身的優勢,她很快便甩掉了那幾個大麻煩,在一通胡找亂竄中終于找到了一個後門,逃離了栖雲居。
栖雲居後門外是一條狹窄的小巷,位置偏僻,為了在所有人看見自己之前徹底逃出魔爪,她提起一口氣就往人聲更高一些的地方狂奔。
但沒跑兩步,在扭頭後看之際,她的前面蓦地閃現出一個人影。來不及刹腳的她直愣愣地撲上去,竟随着那人硬生生倒在了地上。
“啊呀~”
恍惚中,她聽到了一聲苦叫,以為是自己發出來的,忙起身檢查自己手腳,可否摔壞。
“還好還好,還能跑!”她自顧自地說着,卻不知自己正坐在一個肉墊子上。
“這位......小哥......”
至下傳來的聲音三分微啞七分痛,低醇卻又溫柔。牡丹落下眼皮,低低地瞥了一眼。卻見那人一身素淨藍衣,白皙的臉頰微微醉紅,眉間褶皺漸趨平整,最終藏進了他那寫滿秘密的茶色眼眸裡。
她的眼角徐徐撐開,忘乎所以地凝視着他,仿佛他眸中的秘密與自己有關,隻是時間太過悠長,長得讓她醉心其中,急切地想要尋找那與自己可能重疊的記憶。
“你壓着我腿了!”
聲音再次入耳,牡丹這才從這場持久的記憶之旅中清醒過來。她尴尬地壓低腦袋,瞅了瞅自己坐的位置,一時間臉也紅了,慌得手足無措。
“抱......抱抱歉。”她站起身,将身體挺得筆直,“你……沒事兒吧?”
男子一手撐地,緩慢坐起,動了動不太靈活的腿之後挑眼望向她:“有事!動不了了。”
“動不了了?”牡丹蹲下去,熱心地搬弄着他的腿,“哪兒壞了?”
男子眉頭一緊:“别動,你别動!”
牡丹鼓起腮幫,“哦”了一聲,将他的腿輕輕放下。猛然間,她想到什麼,忙撐大眼睛問他:“你能看見我?”
男子微微一驚:“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一個大活人,為何看不見?”
牡丹面色憂慮,看來那名侍衛的話應驗了,她這來得莫名其妙的隐身之術失效了。遲疑片刻,她急聲道:“那我得趕緊走!後會有期了。”
她朝下方抱拳一禮,轉身就逃,哪知卻在剛擡步時被人攔了去路。
穩穩坐在地上的男子快一步拽住她的手,指着自己的腿認真說道:“你得對我負責!”
牡丹本意是拒絕的,但在回頭看他的那一眼中立馬改變了主意。
本以為自己的男裝已經跻身于一城美男子行列,甚至比大名鼎鼎的陌潇公子都要更勝一籌。豈料,這藍衣服的更是出衆。
玉質金相,神清骨秀,真真是書裡那谪仙般的人物啊!
特别是他眼波流轉之間,正經中帶着的一種恰似溫柔的挑釁,更是她從未見過的。
以前她不能理解為何桑月對陌潇公子那般癡迷。現在,她想她是明白了!
如此可人兒,若是被呂恭明看見了,可了不得。
“我負責!既是我撞的,我定對你負責到底。”她笑盈盈地看着他,“走,我給你找大夫去。”
男子也絲毫不客氣,将手搭上她的肩,悶聲笑了笑:“不許反悔啊!”
“我牡丹說話,一言九鼎,從不反悔!”
良久,二人一瘸一拐地走出了這條巷子,到了一家醫館。趁着間隙,牡丹去了銀月樓一趟,打聽到陌潇公子回來了她才徹底安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