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堇堇用海棠花找到了懸浮在人境中的海棠肉身，小心放入乾坤袋之後她注意到了同行的炎蒼，很虛弱。可能是才脫離魇水又因人龍而悲傷過度，合掌施法時他兩掌中心似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将兩掌猛然彈開。

他咬緊牙關，嘗試了一次又一次，可任五指彎曲成爪，剛勁如鐵如石，那股力量依然沒有消失。

炎蒼沒有放棄，他像有用不完的力量，如此反複，仿佛被施了咒術一般，張着發顫的雙臂，不管不顧地燃燒着自己身體中越來越弱的力量。

“我能做什麼？”虞堇堇問他。

炎蒼搖頭，額角的幾縷碎發也被汗珠潤濕：“隻有黑龍族的法術才能開啟霧洞。”

虞堇堇隻得作罷，她望着灰蒙蒙的天地，仿佛墜入了無底深淵，一種沉沉的無力感壓得她快透不過氣來。

未書既玄妙也兇險，之前海棠不給她玩想來是有原因的。

還能從這出去嗎？

須臾，炎蒼終于力竭，倒在了地上。虞堇堇急忙将他扶起：“你怎麼樣？”

炎蒼喘了幾口氣，失落地望着她：“我們是魂，在人境中法術會被削弱！”

“那……該怎麼辦？”

炎蒼埋頭沉思良久，再擡頭時那眸中彌漫着悲傷的眼神變得堅毅許多。他緩緩起身，兩指捏出一團黑氣，頃刻之間，一條黑龍沖往上空，仰天長嘯，聲音雄渾有力,如雷鳴般在天空中回旋。

黑龍修長的身軀在上盤旋，覆蓋全身的龍鱗猶如戰甲般散發着一種讓人難以忽視的威嚴，行過之處黑氣彌散，黑龍靠着強壯的身軀将那些黑氣攏成一團。黑氣越來越緊，越來越小，最後縮成了一個黑色的漩渦。

就在這時，黑龍俯沖下來，停在虞堇堇身邊：“上來！”

虞堇堇愣了一霎，随即跳了上去，緊緊抓住兩隻龍角。

黑龍蓄力，疾沖而上，在撞破那黑氣湧動的漩渦之前，虞堇堇的雙目迎來了一陣灼脹般的痛感。

之後，她除了看見如煙花般迸射的黑氣之外還聽到了一聲凄厲的嘶鳴。

再睜眼時，納入眸中的顔色隻有黑色。以為是剛剛刺痛引發的症狀，虞堇堇驚慌地探了探腰間的乾坤袋，還在！

她松了口氣，用力眨眼，好一會才看見斜側的幾點光亮。

“大殿下？”她嘗試呼喊炎蒼，“你還好嗎？”

許久，無人回應，她探着步子找到發光的位置，蹲身下去。

是一個透明晶體，似被什麼震碎了，外緣光滑呈球狀，内裡粗糙割裂，面上發着的銀光也越來越微弱。

是之前那個照亮整個洞穴的水晶球！

“小仙子~”

水晶球旁邊，發出一聲有氣無力的痛嘶。

“你終于回來了！”

是那個大泥鳅。虞堇堇發覺不對：“你怎麼了？孟小魚呢？”

“我......不太好！”

他修為上層都成了這副樣子，那孟小魚情況可想而知，她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急問：“孟小魚人呢？他怎麼了?”

少冥緩緩坐起身，面覆愧色：“你們離開不久，黔允就來了，他不僅出動了黑龍族的精銳黑甲軍，還召來了戾氣更勝先前數倍的五煞，我們不是他們的對手......”

“孟小魚到底怎麼了？”虞堇堇仿佛失去了理智，沖他大叫了一聲。

少冥反手抓住她的手，表以安慰：“對不起！”

對不起？

虞堇堇心下一緊，立時巡視四下，睜大眼睛，可黑黑的，什麼也看不見。她甩開少冥，伸手在自身周邊四探。

“孟小魚，你在哪兒？”

“孟小魚~”

發顫的聲音裡，一半焦灼，一半悲傷。

她在黑暗中摸索爬行，不時有東西擋住去路，她在擡手觸碰的一刹那，心髒似乎停止了跳動。感知到是堅硬的铠甲才慢慢緩過來。如此許久，她才意識到自己有鑒靈鏡。慌亂中，她将鑒靈鏡抛往上空，鏡中迸射出的白光瞬時填滿整個洞穴。

待眼睛适應過來，眼前的一幕卻叫她愕然失色，呆呆的怔愣在那裡。

她的正前方是魇池，裡面屍體堆積成山，原本清澈見底的池水現已變得暗紅渾濁。左側也一樣，屍體疊着屍體，長長的幾股血流躺過藍色地面，流入魇池。右側是柔兒和那黑甲将軍的屍身，柔兒臉上多是不甘，黑甲将軍則嘴巴大張，撐得圓鼓鼓的眼睛看去更是驚恐至極。

腦子裡一片空白，虞堇堇不敢想象自己身後是一番怎樣的場景，她不敢去看，心中唯一清楚的是孟小魚就在她身後。

“師父~”

低啞無力的氣音至身後傳來，她心尖猛然一顫，屏住了呼吸，終于鼓足勇氣尋聲扭頭望去。

孟小魚跪在地上，身上的藍衣幾乎布滿了為爪印撕裂的血口，蒼白的臉被道道血痕侵蝕，讓他稍稍帶笑的嘴角恍然間有了一絲嗜血的味道，周身散發的詭異黑氣更是讓他變得邪魅非常。

而他身後是一面石壁，石壁上黑氣氤氲，五條凹陷下去的巨龍印記有龍形無龍身，就像是被人怒砸進去，在驚慌逃竄中為火焚了身軀，隻留下了它們掙紮時慘烈的痕迹。

而他斜側，仰躺着一個黑衣人，與衆不同的黑衣讓他看起來更像王室中人。他沒有閉眼，但也沒有動作，就一動不動地躺在那兒。

想來，那五條巨龍，是五煞。那黑衣人，是黔允。

這些，難道都和孟小魚有關？

“師......”

孟小魚眼皮沉沉下垂，越來越低的視線卻在虞堇堇身上流連，他強撐着嘴角的那抹笑，似想借此來安撫她。但他的身體已經被掏空了，沒多久，支撐那抹笑的力氣也了無生息地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