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書魂境。
虞堇堇進入魂境後海棠和人龍就走了過來，她看着被人龍攙扶的海棠，心中不禁泛起一絲傷感。
她不打算告訴海棠炎蒼的存在，隻給盯着她的人龍回了個眼色。
得到回應後，人龍臉上僵硬的線條漸漸柔和，緊蹙的眉頭也平整了些許。
海棠走近後，伸手彈了彈虞堇堇額頭，聲音依舊爽利：“小皮猴，說，找我什麼事兒？”
在聽到“小皮猴”這個稱呼時，虞堇堇這幾日來緊繃的心弦終于有了一絲松動。
如果成長需要代價，她甯願做回那個“小皮猴”。
水光模糊了視線，她迎上去抱住海棠，嗓音也濕潤了：“我就想見見你！”
海棠又拍了她的頭：“是不是又闖禍了？”
虞堇堇搖搖頭。
“那我問你，孟小魚近來如何？”
“孟小魚啊！”
應該還好吧！
虞堇堇是這樣想的，但眼睛卻不誠實，眼底聚集的淚水順着下眼睫滑落。
她努力壓制着自己的情緒：“等你從這裡出去了，我帶你去見他，好不好？”
海棠沒有說話，而是歎了口氣，聲音很輕很輕：“牡丹，有件事，我得給你說。”
虞堇堇斂了斂神，退出她的懷抱，期待地看着海棠：“什麼事？”
“不是什麼大事！就是......總得從這地方出去不是？所以呢，我接下來會閉關一段時間，所以日後你用海棠花喚我，我不一定聽得見。那時候你可不要着急啊！待我修為上去了，打碎這魂境，我出去第一個找你！”
明明是關乎生死的大事，她竟說得如此雲淡風輕。
虞堇堇聽後，眸中僅剩的光似也沉沒了下去。為什麼海棠也要和芍藥一樣，選擇瞞着她？
她失落地垂下頭，噎着聲音說了一個“好”字。
若人龍不将海棠真實的處境告訴她，在不久的将來，那朵入魂境的海棠花隻會成為海棠留給她的最後一點念想！
不，她不想，芍藥已經離開了，這一次，她怎麼也要把海棠留下來。
她擡眸看向人龍：“我帶了一份禮物給你，你......現在要看嗎？”
“我沒聽錯吧？我們小皮猴懂事了？”海棠打趣道。
人龍喉嚨哽了哽，有些猶豫。
虞堇堇能理解，他生來就被視為不祥，被黑龍族人追殺，逃亡了半生，他定恨透了黑龍族，不想和他們再扯上任何關系。而今海棠有難，他隻能放下私仇家恨，嘗試讓炎蒼用黑龍秘術來救海棠。
而炎蒼又是他尚未謀面的父親，且眼下就在此處，他應當如何面對？
面上雖還風平浪靜，他心裡恐怕早已翻江倒海。
“讓他出來吧！”人龍聲音很淡。
“好！”虞堇堇托起乾坤袋。
兩人跟對暗号似的，海棠察覺到不對勁，抓着人龍的手問他：“你有事瞞着我？”
人龍向海棠微微側頭，卻沒有看她。
此刻，虞堇堇身旁飄下一團白煙，在人龍的對面化成了人。炎蒼大約在乾坤袋就聽見了人龍的聲音，辨得了位置。他的衣衫因凝固的烏血而闆結，刺穿琵琶骨的銀勾猶在，隻是被披散的銀發遮住了大半。
如重傷的鴻雁，似乎一不留神就會從高空中掉落下來。他看着眼前的這個男子，眼神中折射出一種滄桑巨變後的驚喜和一種對過往故人深深的思念。
“人......”人龍的名字還沒叫出來，他的泉眼就已決堤。
而從他出現的那一刻開始，對面兩人的目光就不曾從他身上挪開。海棠看得入了神，似将剛剛問人龍的話也忘了。
而在這場相逢中，人龍的情緒卻顯得平淡許多。
“他是誰？”海棠問虞堇堇。
虞堇堇看着人龍，見他沒有開口的意思，道：“他是昔日黑龍族大殿下，炎蒼。”
這兩個字叫海棠為之一震，炎蒼是誰她再清楚不過。
生而不養，是那個害得人龍藏無可藏的黑龍啊！
她狠狠咬牙，目光一轉淩厲：“你來幹什麼？”繼而轉向虞堇堇，“牡丹，你在做什麼？你真的知道他是誰嗎？”
不想海棠會如此排斥炎蒼，虞堇堇遲疑道：“海棠，有些誤會是可以解開的。千年前，炎蒼被黑龍族右護法暗算，為禁地魇池所困，魇夢千年。對黔允施加在人龍身上的惡行，他有心也無力......”
“那又如何？他們黑龍族一句不祥就下追殺令，害得人龍險些喪命。那點尊貴的龍族血脈人龍根本不稀罕，你帶他走，我們不想看見他。”
聽後，炎蒼愧疚地看着人龍，聲音悲怆，似乎求他原諒都成了一種奢求：“對不起，是我沒能保護好你。”
人龍的眼神忽然變得炙熱：“那這一次，你可以幫我保護好她嗎？”
炎蒼捕捉到他眼底的情緒，急聲應道：“一定......拼了這條命，我也會帶你們出去。”
“好！”
海棠緊抓着人龍的手，但見人龍無愠無怒的表情，她的眸中閃過一絲涼意：“什麼意思，你知道？你讓他來的？”
“海棠，”人龍摟住海棠的手臂，“我不想騙你，但你也不應該騙我的。其實修為大成也不能出魂境，我們會在你靈力耗盡之時被魂境的混沌之氣吞噬，對吧？”
海棠搖頭，氣息微弱了些許：“不，不是的。”
人龍笑了笑，似察覺到海棠氣力不支，他摟着海棠胳膊的手緊了緊：“不知是何因果，我從牡丹帶來的那些天書中知道了黑龍族秘法，參悟到了他們流傳于子孫後代的秘密——霧洞的存在，而霧洞就是出魂境的法子。這可能是唯一一件讓我覺得擁有黑龍族血脈而值得慶幸的事！”
虞堇堇餘光瞥了一眼旁邊的炎蒼，見他瘦削的臉龐除了有淚水淌過的痕迹，還有滿臉的憂傷。
海棠為救被黑龍族追殺的人龍而強開未書魂境，人龍又因身上的龍族血脈參悟到出境之法，這何嘗不是一種因果呢！
“海棠，魂境的五百年是我一生中過得最安穩最開心的日子，因為你，我很喜歡這裡，但這一切都該結束了！”
人龍剛說完，海棠的手就打在他的胸口上，但因力道過小，隻相當于撓了個癢癢：“你敢！”
聲雖孱弱，但海棠卻在很認真地作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