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藥的故事？
虞堇堇頓步，回看靈婆：“你再說一遍！”
靈婆見她不再邁步，松了口氣，揚聲道：“她在做一件事，很危險的事！”
虞堇堇微眯的眼睛裡透着懷疑，似在辨别話裡真僞。
“告訴你這個，皆因你我的交情。别忘了，你是有把柄在我手上的，于我沒有任何利用價值，我犯不着騙你。”
交情？虞堇堇差點笑出聲來。哪門子交情？三百年前過路的交情嗎？
但她也不否認，若擅闖冥界以及将人打入忘川的事上報天宮，她必定會五雷轟頂，對方完全可以這樣做。
然而，這靈婆不着急去冥王那告她，卻說此話來留她，若說沒什麼目的她可不信。
換了别人，她定是頭也不回就走了。隻是事關芍藥，她不能充耳不聞。
“說來聽聽?”
靈婆臉上喜色微露，扭身背向她:“先給你講個故事吧！你知道曼珠沙華嗎?”
“知道，你們冥界的花。”虞堇堇雙手環臂，神色有些許不耐，“說快些。”
靈婆呵笑一聲，緩緩道來:“曼珠沙華是冥界開得最盛最美的花。以前，它還是紅色，其色勝火，是引領魂歸冥界的人轉世投胎的接引之花。後來它變了，變得紅黑相間，花間惡氣不散，誰也不敢靠近。而這一切源于一名書生，書生生前與一個叫嬛的姑娘相約忘川，隻身到忘川後他不喝湯也不入輪回，隻站在忘川河畔，遙望着一個個被曼珠沙華送入輪回的人，等着嬛來找他。”
“等啊等，等到人間百世，滄海桑田，他也沒等來自己心愛的姑娘。可人壽最多百來歲，嬛也早到了年齡，為何遲遲不來?他帶着疑惑逃出冥界，去了人間。但人界不同于冥界，靈魂在人界根本待不了多長時間，沒多久他便回來了。是帶着恨意回來的！我還記得那時的他，面目瘡痍，身上大大小小的割痕不計其數。”
“一個靈魂能被什麼傷成這樣?”虞堇堇想了想，“冥界的刑具？”
“沒人知道他經曆過什麼！可冥界有冥界的規矩，他私逃出界是要接受審判的。也是在去的路上，他望着鋪就一地的曼珠沙華，離奇的流下了一滴血淚。沒多久，他身上滿載戾氣，行為變得異常暴躁，形貌竟與那地下十八層的惡鬼有過之而無不及。”
“因為曼珠沙華嗎？”孟小魚聽得入味。
靈婆晃腦:“是曼珠沙華選中了他。他殺了冥差，用冥刀将自己身上的割痕一刀刀放大，成汩流下的血為曼珠沙華吸取，花朵得血澆灌變得紅豔無比，轉眼之間，一朵朵紅色的花布滿奈何橋。那是我見過最美的曼珠沙華，美得無法用言語來形容。隻是至那以後，曼珠沙華不再接引靈魂，它隻生在三途河邊，花色有紅有黑，駭人之狀遠勝地獄鬼魅，其上黑氣盤繞，冥差也無法靠近。”
虞堇堇問:“那書生呢？”
“興許被曼珠沙華吃了吧！但也有說，那些黑氣就是他的怨氣所化，成了怨靈。”
“那花生在冥界，既模樣大變，你們都不管的嗎？”
“這段緣起于書生與那姑娘的忘川之約，黑化後的曼珠沙華也一直待在三途河，并無異動。況且冥王也未施令，我們如何管?”
“那芍藥呢？”虞堇堇疑惑地看着她，“這跟芍藥有何關系?”
靈婆垂眸笑了笑:“她去過三途河！”
“她去那幹什麼？”
靈婆捋捋貓毛，放慢語速：“她摘了朵曼珠沙華回來。說起來我都有點佩服她，曼珠沙華如今被冥界視為兇物，她竟眼睛也不眨一下就去了那無間之地。”
她慢悠悠的調子讓虞堇堇頓感不耐，憤憤然道：“你說清楚點，芍藥摘那花幹什麼？她究竟在做什麼危險的事?”
“哼，曼珠沙華能喚醒死者生前記憶，你說她要幹什麼？她能從裡面順利走出來，當然是賠上了自己的全部，她是花妖，将自己的花靈獻祭給曼珠沙華，以此獲得往生記憶，以殘軀轉世續緣罷了。”
獻祭花靈?
對方的輕快的聲音中，虞堇堇仿佛隻聽見了這四個字，她全身一震，耳朵裡轟轟作響，雙目也變得呆滞。
花靈是花妖根本，一旦花靈遭損，就算是再好的妖丹也無法挽救。
芍藥為何要獻祭花靈?
她怎麼敢?怎麼能?
“師父，你怎麼了？”孟小魚順着心口，啞聲問她。
“你也不用如此，這是她自己的選擇。”靈婆瞥一眼孟小魚，意味深長地說，“小少年，萬莫去那三途河，芍藥失了花靈，好歹還有一世人可做，若你去了，定會被吞得精光光，然後就死啦，不存在了，知道嗎？”
即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孟小魚确有被她吓到，當即便咽了咽喉嚨。
“一世?”虞堇堇提煉出這兩個字，急問，“一世是什麼意思?”
靈婆眼神慵懶，有些事不關己的随意之态:“就是你想的那意思呗！與曼珠沙華做交易無異于自掘墳墓，能在人間蹉跎一世已經是萬幸了！”
“不可能，她明明好好的。”虞堇堇反駁。
靈婆哂笑:“看來你已經見過她了。以殘軀轉世，身子會很羸弱，這你可有注意?”
這一點虞堇堇無法反駁，因為她那日給時芸醫治膝蓋時便發現了，不是病體卻勝似病體。
孟小魚看着怔在一旁的她，扭頭怏怏道:“獻祭的花靈可能贖回來?”
虞堇堇顯然沒想到這一點，孟小魚話聲一落，她立馬将殷切的眼神投向靈婆。
靈婆将她的情緒看在眼裡，咧嘴笑道:“這就得自己去問問了，或許，拿出更寶貴的東西，人家也願意同你交換！”
聞言，虞堇堇垂眸：“芍藥，你為何這樣做？”
一段記憶而已，值得用自己的花靈去交換嗎？
她不理解，甚至帶着怨起了芍藥。
自小的情意難道比不上一段虛浮的記憶?在外飄零五百年之久難道都沒想過回蓬萊嗎？難道想一聲不吭就離開師父、離開自己離開芍藥嗎？
不，不行，不能讓她如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