贈,這字聽來友善。那小孩既說這話,應該不至于去冥王那告狀吧!
虞堇堇俯身撿起地上那本薄薄的書,随意翻開,擡至孟小魚眼前,試問:“能看懂嗎?”
孟小魚盯着上面的一列列黑字,用力眨眨眼,待視線清晰,他詫然高呼:“這字是......”
這咋呼勁,想來那小孩說的是真的了。
虞堇堇捂住他嘴巴,警惕左右:“小點聲!”
孟小魚撐大眼角,呐呐點頭。虞堇堇這才松開,指着書上的字問他:“這寫的什麼?”
孟小魚難掩驚喜,激動念道:“京地王侯長子,生來不足,王侯甚憐之。然十歲病發,早夭,王侯痛心疾首,亦随之。”
虞堇堇聽後眼前豁然一亮,又翻了一頁讓他看。
孟小魚揉揉眼,眸底驚奇外射。
“景弘十年二月初二,樊城大雪,林家喜得一子,名喚末钰,末钰自幼惡疾纏身,幸得母傾心呵護,十八方卒。”
“這呢這呢?”虞堇堇指向旁邊的一行字。
“書香世家,體弱不足以承家業,父母逝後兄嫂欺,十八......卒。”
“都看得懂?”虞堇堇又翻了幾頁,想要再确定一下,“這呢?”
“永安孟氏......”孟小魚腦袋一懵,“永安?”
他接下書,認真看了看:“父墜崖,母托孤家妹後殉情。妹狠心棄嬰孩于叢林,鳏居孟祥伐柴巧遇,抱回養之,取名小魚,視如親子。十三年,孟祥葬海,小魚子承父業,于永安壽終,享年八十。”
念完這段話,孟小魚眼前已然蒙上一層水霧,視線變得模糊,雙手不受控制地顫抖。
虞堇堇察覺異樣,忙問情況。
孟小魚偏頭看她,眸中水波瑩瑩。
“師父,原來......原來我的親生父母沒有不喜歡我,更沒有抛棄我,是我誤會他們了。”
這一刻,孟小魚再也繃不住,淚珠肆意滾落下來,如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一般,一抽一抽地朝她哭泣。
這……發生了什麼?
虞堇堇一點心裡準備也沒有,她垂眸瞟一眼他手中的書,才明白過來,那是他的命簿。
方才念的,是他的前生!
盡管她不懂孟小魚大哭的前因後果,但對他在凡塵的幾世遭遇也有些觸動。
早夭?多病?似乎每一世都活不過十八。
他究竟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為何要這樣對他?
剛才他念的幾段話讓她不得不懷疑,他這一世是否能活過十八?
可他是個好人啊!
當所有人振臂高呼要燒死她時,隻有他一個人站出來為她說話。
他一介凡軀,面對靈火都能無所畏懼,而今,在知道了幾世凄慘經曆後終于崩潰。
她覺得自己應該為他做些什麼。
于是,她學着那小孩的樣子,踮起腳尖,擁上他,伸手在他頭上輕輕撫了撫:“不哭不哭,有師父在呢!”
被溫暖的懷抱裹挾,孟小魚心情瞬間好了許多:“師父,我很慶幸,慶幸遇見了你,慶幸沒有回永安,慶幸來了這裡,讓我看見了這些......知道了這些......原來我每一世都很幸運,有疼我的爹娘,連收養我的阿爹也是真心待我,就算今生活不過十八,我也知足了!”
原來他哭不是因為每一世都活不過十八歲!
虞堇堇略一遲疑:“誰說你活不過十八?”她松開孟小魚,從乾坤袋中拿出一隻玉質細筆,将最後的兩字劃去,在下寫道:孟小魚,永安人士,十七至武鏡城,随師懲惡揚善,積下無量功德,壽終正寝,享年一百一十八歲。
寫完,她望着孟小魚,粲然一笑:“好啦!前世欠你的陽壽,這一世給你補上了!”
孟小魚拭去眼淚,癡癡地看着她劃掉的“八十”和那兩行新鮮的墨迹。
還能這樣?
“可好受些了?”虞堇堇探頭問他,聲音輕輕柔柔。
孟小魚點點頭。
改了命簿,那神仙說的話是不是就不會靈驗了?回永安,能活八十歲,不回永安,也能壽終正寝?
心中不知是喜是憂,在鬼門關徘徊了多次,如今又潛入冥界,生死在他眼中,似乎也沒那麼重要了。這一生,他做了太多超乎自己認知的事情!
已經足夠了。
如今這世間,讓他唯一留戀的,可能隻有眼前的人吧!
他擦幹淚痕,笑道:“謝謝師父,此處不宜久留,我們去找那顆藥丸吧!”
虞堇堇打量着他,緩慢點頭:“嗯。”
照着小孩的話,孟小魚在十八排找到了帶“癡”的小盒子,小盒漆黑,連着藥丸也是黑的。虞堇堇将其放入乾坤袋中,準備離殿時孟小魚無意瞅到一旁的格子。
“紅衣将軍濮陽笙......”
“濮陽笙?”虞堇堇頓步,“在哪?”
孟小魚指了指斜側的格子:“那兒,師父想看嗎?”
“看!”虞堇堇毫不猶豫。
孟小魚小心取出内裡書冊,翻開一面。對于紅衣将軍,他也有些好奇。
“東丘濮陽笙,将門出身,少時随父出征,大捷,帝賜婚安定公主。大婚日,異族破城,笙以吉服換戎裝,率軍奔赴白骨場,收複失地,聲名震響皇城,可惜牆縫奸佞把國叛,與賊合謀困笙于窮林,笙終血淚流盡鐵骨散,卒年二十不過三。”
“奸佞?難道是白歌說的那誰?”虞堇堇想了想,“叫什麼來着?”
“己烊,”孟小魚注視着左側格子上面的兩個字,“師父,那大壞蛋也在這!”
虞堇堇抽開格子,将書遞給他:“看看,他不會入了輪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