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子來了?”
“對啊…我都說了這事哪瞞得了,你這情況他還是早點知道好。”
“這小子…”
半小時後,病房門被打開,高挑的青年站在門口喘氣,看樣子是趕過來的。
程景杭緩緩走到程建宏病床邊,病床邊儀器的聲音震耳欲聾,沖破了程景杭的心理防線,耳鳴毫無預兆的襲來,像平靜過後掀起的第一場暴雨。
“爸…”
程景杭甯願相信床上這個幹瘦蒼桑的男人不是自己的爸爸,他回想起以前那個刀子嘴豆腐心的男人,一次次教育他生離死别并不可怕,可現在他看着病床上這個面部毫無血色,全身削瘦的父親,他害怕了。
“還知道來看我啊?”
父親的嗓音沙啞,短短幾天内,病情加重到連說話都費勁,才說完一句話,便開始喘氣。
“景杭,我們出去說。”姑姑說道。
門外,姑姑扶着額頭按摩了下太陽穴,說道:“你去旅遊的第二天你爸就有些不對勁,我帶你爸來醫院查,發現是病情惡化了…”
程景杭整個人無力地背靠在牆上站着,低頭不語,或許是因為太累了,他脫力地滑落到地下。
“還有多久時間。”
“…四個月。”
程景杭心頭一震,他雙手緊緊握住,四個月後,僅剩的幸福潦草收場。
“你爸已經把所有事都交代好了,準備把酒莊給你,夜店給我管理,如果有什麼問題可以現在和姑姑講。”
“姐沒分到什麼嗎?”
“我沒問過她了,本來是準備讓你和你姐一起管理酒莊的,你姐說她不用,她還是想教書…”
“那她知道爸的事情嗎?”
“…這個啊,你爸沒告訴她,怕耽誤到她工作。”
程景杭吐了口氣,低聲罵了句髒話。
“她怎麼還是和以前一樣…”
“你姐有自己的想法,我們也攔不住…”
“她簡直就是頭倔驢!”
程景杭被氣的不輕,嗓音有些控制不住,驚動了周圍人,引來了很多目光,他被接二連三的事搞得心煩,心裡的委屈被火氣壓了又壓,程景杭站起來抹了一把臉,盡量讓自己的情緒穩定下來。
“嗐呀…你這孩子…”
姑姑沒有往下說,隻是無奈地搖搖頭,讓程景杭在外面緩一下,就回病房裡了。
這時,隔壁的病房傳來一陣哭喊聲,兩個護士聞聲快步跑進去,有人去世了。
哭喊聲使醫院的氛圍更加壓抑,深不見底的海把孤島淹沒,沉入深淵的漆黑,窒息感一并湧入淚腺,擠出無聲的痛苦。
他要溺亡了。
早上,程景杭五點多就起來了,昨晚他沒睡好,站起來時人東倒西歪,差點撞到桌角上。
“嘶…”
太陽穴突然觸電般的刺痛,程景杭膝蓋像被打了一拳軟下去,身子往前傾倒,他眼疾手快扶住旁邊的桌子。
随即響起物體破碎的聲音,程景杭單手撐地而起,繞到桌子右側查看,花瓶和花零散一地,花瓣被水浸濕,混亂狼藉。
“媽的…”
程景杭撿起一片花瓣,嬌豔欲滴的玫瑰被污水浸濕到奄奄一息,他捏了捏花瓣,玫紅色染上手指,像一攤鮮活的血。
他不與花一般脆弱,但遲早有一天他會和花一樣到達凋零期,他這顆鮮活跳動的心會像廢品一樣被遺忘,迎來最後的衰竭。
電話聲突然想起,程景杭回過神接起電話。
“喂,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