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間的門推開,令黃蓮香的記憶浮上心頭,上一次來這間雅間是什麼時候?那時候還在望樓當粗使婆子,就是楊如意她們那場飯局,打破了碗碟,讓她來清掃。
這個雅間又富貴又雅緻,便是那張用餐的桌子就價值萬兩,聽說是用最好的紫檀木,花費了數年才制作完成。
憑欄杆眺望能看見汴京城裡的煙台閣樓,景色極美,這是她從未見過的美景。
丫鬟上前替她斟茶,“夫人請用茶。”
端着精緻的茶杯品一口茶,清香無比,一絲悠然自舌尖蔓延開來。
原來這就是那些貴人們到望樓用餐的心情,真的……很不錯。
“夫人請點菜,”小二上前開始熟練的報菜名,先從望樓的招牌菜開始報,又推薦了一些時令的菜。
“想吃什麼随意點。”鄭璟道。
黃蓮香本來不是很餓,可聽到這些她曾經在腦海中想象會是什麼味道的菜,瞬間有了胃口,依着性子點了自己愛吃的菜,又給鄭璟點了兩個他愛吃的。
“好嘞,請稍後,馬上讓廚房給您做。”小二樂呵呵地道。
此時望樓的後院可是熱鬧非凡,在前廳大堂做事的雜工早将黃蓮香到望樓的事傳了過去,大家都聚集在一起議論這事。
“我兒子就在前廳當小二,那黃蓮香是他親自接待的,聽說模樣可不是變得一般大,那是非常之大,穿得是汴京最時興的衣裳式樣,頭上插着寶石并金做的簪子,耳朵上戴着又圓又潤的珍珠耳墜,脖子上戴的璎珞有這樣大——”
說着,用手比了一個腕口大小的圓,“那可是一整塊玉石,賊晶瑩剔透。還有她手上的那對镯子,聽說全汴京城都找不到第二對。”
“哇……這也太富貴了吧!”衆人聽了又驚歎又羨慕,“黃婆子命也太好了吧!”
“還叫她黃婆子?你不知道她打扮一下,整個人都年輕了十歲,一點也不老。”
“真是讓人羨慕!”跟黃蓮香一樣是做粗使婆子的勞婆子經不住地摸了摸臉,她這張臉已經老得跟枯樹皮一樣了,再想想她家裡那個整日隻知道喝酒的丈夫,這輩子怕是過不上好日子了。
怎麼會不羨慕呢?本來從前黃婆子比她還慘,毀容又難看,是望樓裡最低地位的存在,也沒個能依靠的人在身邊,哪裡料到她原來的丈夫竟然是朝廷二品官員,而且啊……
勞婆子嘴角浮現了笑意,不自禁地道:“說真的,這黃娘子命可真好啊!她那侍郎大人我是見過的,還是有一次到大堂擦地闆,突然撞見的,我還是頭一回見到模樣長得那樣好的男人。哎,你們不知道,當時我就瞧得挪不開眼睛了,過了個把時辰,這飄出去的魂才回來。”
“是的,是的,”那小二的娘接話道:“我兒子也是這樣說的,說是來這望樓吃飯的大官他見得多了,但這樣貌、氣質最出衆的還得是這位侍郎大人。”
突然不以為意地“切”了一聲,衆人循聲望去,隻見是應娘子,她坐在凳子上,翹起二郎腿,一邊嗑瓜子一邊抖着腿,“再好,也是搶來的!也不看看原先那位鄭夫人是什麼身份?那可是尚書家的嫡小姐,身份尊貴,她黃婆子連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人家!”
這話說的衆人無言以對,身份尊貴又如何?那楊小姐可心腸歹毒了,害死了人家黃蓮香的兩個孩子,如此想來,黃娘子還是很慘的。
有人聽不慣應娘子的話,反駁道:“什麼叫搶來的?黃娘子本來就是侍郎大人的夫人,若不是那尚書府家的小姐使壞,她豈會淪落到我們望樓後院來做粗使婆子?!還有你欺負她的機會?”
“就是,”其餘人附和道:“你從前那樣欺負黃娘子,你等着她尋你麻煩吧!”
應娘子脖子一梗,大聲嚷嚷着:“我怕什麼?我行得正、坐得端,她要算賬盡管來尋我便是,我可不怕她。”
說着,應娘子掃視了衆人一圈,冷笑一聲,“你們這麼急着替她說話做什麼?難不成想跟人家攀交情?省省吧你們,瞧她做夫人都做了快兩個月,也沒見她來望樓,瞧一瞧你們這些好姐妹,怕是早就不記得你們,巴不得這輩子見不到你們才好。以為能占到她什麼好處?真是笑死人了!”
應娘子見衆人被自己說得啞口無言,登時得意地離開了。
可忙活着手裡頭的活,想起一些往事,心裡頭非常不是滋味,把手裡的抹布往盆子裡一摔,就黃婆子那命也能過上這樣好的日子?她反而還要在這裡做雜事,賺那麼一點握在手裡,都能溜走的錢。
得!心裡頭越發不痛苦。
望樓的夥房,大廚掄着鍋不停地颠鍋,做出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來,傳菜的小二們進進出出地将菜端走,送到貴客們的桌面上。
“小午,你也累了吧,去歇一歇,嬸子幫你傳上樓去。”應娘子眼疾手快攔下了要送去雅閣的菜。
小午猶豫,“這,這不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平時裡你幫了嬸子許多,我不過幫你一會。”
“也行,”小午一忙就是一個多時辰,連去一趟茅廁的工夫都沒有,這下有人幫忙,他稍稍由于了下,就将托盤交給了應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