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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油的氣味在殿内蔓延開來,刺鼻又醒神,宋枝腫了的那隻腳被太子蕭煜珩握住,他正試圖将藥油塗抹到她的傷處。
“太子殿下,還是讓臣女來吧。”女醫小心翼翼地詢問。
“出去候着。”蕭煜珩下逐客令。
女醫讪讪一笑,立馬挪到外殿去,候在那裡的太醫給她丢了一個“早讓你識趣吧”的眼神。
“這種上藥的事,還是讓女醫來吧。”宋枝想把自己的腳收回,卻被蕭煜珩緊緊握住。
他道:“别動,你不怕疼嗎?我從前練武時,經常有摔傷,擦傷,已經習慣上藥了。”
話落,寬大的手掌覆上宋枝的腳踝,用力地揉了起來。
劇烈的疼從腳踝處傳來,宋枝疼得差點喊出聲來,她緊緊咬着唇,額頭上冒出冷汗,亦一聲不吭。
“疼的話,喊出聲來也沒關系。”蕭煜珩擡眸看過來。
宋枝依舊咬住唇,忍住疼痛。
蕭煜珩見罷,低歎一聲,接着放輕了手上的力度,還暗自催以内力,讓掌心發熱,加快藥油的吸收。
他傾聽宋枝的心聲:不疼,才不疼,一點也不疼,嗚……疼死了!
可再看宋枝咬牙隐忍的樣子,他真的不明白她為什麼要忍着,疼便是疼,何必強忍?
藥上好了。
宋枝将裙擺整理好,垂着眼簾,眼中俱是冷漠,“多謝殿下今日出手相助,妾身已然無礙,殿下還是回宮宴上去,皇上若沒有見到殿下,應當要派人來尋了。”
外間,太醫與女醫已悄然退去。
蕭煜珩站起身,理了理袖袍,并不急着離開,反而緩緩說道:“今日父皇大宴群臣,有林相、上官大人諸位大人陪駕,興緻頗佳,暢飲了不少佳釀。孤酒量不好,就回禀了父皇先行回來了。”
他往旁挪了兩步,轉身就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側首看着她問:“往年的除夕,宋奉儀你是如何過的?”
往年的除夕?
與這一次的除夕又有什麼不同?灰溜溜地在宮宴上露一個面,被人嘲諷一番,又灰溜溜地回雲光樓。
宋枝的思緒飄遠,想起年幼時爹娘還在的除夕,又想起了娘親病故隻有爹爹在的除夕,最後爹爹也不在了……她思緒頓住,強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時候。
“妾身不勝酒力,往年都是早早歇下了。”
蕭煜珩微愣,搜尋腦海中的記憶,似乎每次宮宴後的聽戲,甚至是放煙火,皆沒有見到過她的影子。
那時他不曾留意過她,隻當她是坐在了某個角落處,不曾想她都未去過。
“除夕辭舊歲,要歇息也當守歲後再歇息,不然怎會有辭舊迎新之說?”
“妾身不信這些,”話落,她打了個哈欠,裝作困了的模樣,道:“方才妾身在宮宴上多飲了幾杯,實在困倦得厲害,殿下,請恕妾身不能作陪了。”
言下之意,便是要趕人了。
蕭煜珩微怔,從來都是他在拒絕,不知從何時,宋奉儀總是拒他于千裡之外。
“是啊,時候也不早了,孤也有一些困了,”她想讓自己走,蕭煜珩偏不想走了,“今夜,孤就歇在雲光樓吧。”
他立馬喊道:“來人,備熱水,孤要沐浴。”
“這不妥吧?”宋枝瞪眼半天,幹巴巴丢出一句話“不妥”來。
“有何不妥?今日大年三十除夕,再過兩個時辰便是初一,奉太後懿旨,孤初一十五要宿在雲光樓。”
拿太後來壓她,太後懿旨反駁不得。
宋枝内心張牙舞爪:如今知道太後懿旨了?想來便來,想不來便不來,把我這處當什麼地方了?哼!
宋枝先躺下了,不多時,蕭煜珩便沐浴完進了内殿來,裡頭溫暖如春,他僅着一襲單白袍,平時束起的頭發散落下來,用發帶随意綁着。
宋枝側身往裡面,不去看他,但沒一會後,蕭煜珩便掀開被子,躺在了她的旁邊。
平時睡着寬敞的床,瞬間變得狹窄了。
宋枝心裡還憋着一口氣,他今日抽的哪門子瘋,突然要留宿雲光樓了?原是打算與冰琴、沈喜他們一塊守歲的,他偏來攪合。
蕭煜珩默然聽着她的心裡話,整個人躺得很平整。
不行,宋枝翻身躺平了,今日不消消這口氣,她睡不着。
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冒犯”一詞頓時冒上心頭來,他從前避自己避得緊,從前的自己是将他當成青山、當成相公,所以才舉止親密,而對于太子殿下來說便是冒犯,被一個陌生、無知的女人冒犯。
既然蕭煜珩他主動送上門來,那麼她便不客氣了。
“殿下,”宋枝倏地猛地湊近,在他耳畔輕吹一口氣,“今夜,就讓妾身好生伺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