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正德審視了她幾秒,才道:“不管怎麼說,他是你父親。”
“從今天起,我已經跟他斷絕父女關系了,他最好一輩子留在獄中。”時南的聲音很冷,尹正德有一瞬間屏息不語。
“很好,看在你是袁姝的學生,我才顧慮一下你的感受,現在看來,袁姝她多慮了。”他說。
“我先回房間了。”時南起身,離開客廳。
“晚飯還沒吃呢。”顧明挽留她。
時南沒有停下腳步,“太困了,我去睡了。”
顧明還想上前去追,尹正德攔住他,“她應該想一個人靜靜。”
時南回到自己的房間,關上了門,沒有開燈,窗前的月光傾瀉,照在她的書桌前,照在她的小床上,她倚着門緩緩蹲下,雙手早就酸麻,此時忍不住地顫抖,身上的大衣還時不時飄出屬于顧明的清香,眼淚如同雨點,顆顆落下。
父親逼她嫁給不良人,母親下落不明,對自己最好的袁校長還被打傷,她又剛剛從虎口脫險,即使她再堅強再勇敢,依然無法再支撐自己,可她發現自己在人前已經不能示弱,不甘示弱,即使再難過的事情,她都選擇躲起來,獨自舔舐自己的傷口。
眼淚将她的衣袖浸濕,隻有這黑暗的夜能包容她巨大的悲痛。
她忽然想起幼時的自己依偎在母親懷裡撒嬌的模樣,如今她發現自己磨損出硬繭的心,已經不知道曾經被人疼愛是何等滋味了。
時南聽見樓下的動靜,是尹正德的司機帶着飯回來,她趁着他們吃飯,去衛生間洗了個澡,她将衣櫥裡備用衣服換上,将她的校服和顧明的羽絨衣洗淨烘幹。
回到房間不多時,顧明輕輕敲門,時南應了一聲,他便推門進來,将晚飯放在了桌子上。
“我怕涼了,給你熱了熱,每人一份,都是沒動過的。”顧明輕聲說。
“尹叔叔他們去休息了?”時南正在疊衣服。
“嗯,他們在一樓客房歇下了。”顧明見她眼眶微腫,低聲道:“時南,你還好嗎?”
時南故作輕松,“沒事,我沒事的。”
“啊切……”顧明打了個噴嚏,他的羽絨衣一直給時南披着,自己隻穿了件栗子色毛衣。
時南将暖水壺拿過來,倒了杯姜水,“就知道你會着涼,剛剛去小廚房熬的,還好家裡還有姜,喝了吧。”
顧明接過姜水,一口喝幹,笑呵呵的,“我沒事的,睡一覺就好了,倒是你,早點休息吧,明天我們回去。”
“嗯,你把羽絨衣拿回去吧,我衣櫃裡還件大衣可以穿。”時南将羽絨衣遞給他,又輕輕道:“晚安。”
“晚安。”顧明将羽絨衣拿走,順便帶上了門。
時南躺在熟悉的小床上,蓋着自己的被子,她才有一種回家的心安,可是夜裡她還是做了噩夢,噩夢裡面她還在那間封閉的小屋,眼前的肥臉大叔将她的衣衫撕爛,欲要侵害她。
“啊不要!不要過來!”時南大喊着,從夢中驚醒,她坐起身子隻覺得背後陣陣冷汗。
“時南,你還好嗎?開一下門。”顧明聽見了她這邊的響動,過來輕敲她的房門。
時南開了門,顧明見她瑟瑟發抖,輕輕摟過她的肩膀,安慰道:“沒事的,都過去了,都結束了。”
時南以為自己已經不會落淚,以為自己已經平複了心緒,可靠在顧明寬厚的肩膀裡,她内心堅硬的外殼被掀開,露出那柔軟的一面,屬于她的無助,她的恐懼,她的彷徨。
她終究還是崩潰的哭了起來。
這一晚顧明陪在她身邊,夜裡她醒來,發現顧明在床邊的椅子上睡去,她起身為他蓋上了厚厚的毛毯,看着他略顯疲憊的臉頰,清俊的輪廓被月光打出了側影,睫毛像刷子一樣濃密,筆挺的鼻梁流暢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時南坐在他身邊,靜靜的打量着月光下沉睡的男孩。
沒有任何時候比此時更加令她安定的了。
雖然袁校長告訴她,她與别人并沒有不同,她也擁有追求美好的權力,可顧明他太過美好了,美好的不似真實,美好到讓她确切的體會到她與他們之前的差距。
她似乎不應該太過接近他,可這樣的月色太過溫柔,這樣的時刻太過難得。
時南抿緊嘴唇,伸出手指,想要去撫摸顧明緊鎖的眉頭。
顧明像是久坐的姿勢不舒服,動了動身子,發現自己身上披着的毛毯,惹得他睜開眼睛,看見了時南,以及她懸在半空的手,正向着自己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