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回校後,氣溫急轉直下,當真有了秋天的涼意。
楊靖安依舊每周五下午抽空過來遊泳,館内池子裡幾乎見不到女生嬉戲,菜鳥孟以栖自然也不見蹤影。有人當她終于知難而退,怎會曉得人是來了例假,正趴教室裡喝紅豆水續命。
勤于鍛煉身體的人一頭紮進池子裡遊了兩千米,再鑽出水面,原本井然有序的泳池裡多出一幫喧鬧的男學生,把好端端鍛煉身體的地方硬是混淆成了水上樂園。
神色不豫的人歇了幾分鐘一躍上岸,步伐毫不遲疑朝向更衣室邁去時,幾句污穢字眼冷不丁蹦進楊靖安耳朵裡。
“跟你們講,上個月底我在這碰見理科班的孟以栖來遊泳。哇!那個身材超頂,我還逗了她一會。”
“你變态啊,來遊泳不會是盯女生身材看的吧?”
“就她那小身闆有高三的林夕夢好?”有人不敢認同。
“那是你們沒瞧見!”急于尋求認同感的人手腳來回比劃,“她沒林夕夢高,但比例好啊!真的!平時校服掩着看不出來,換上緊身泳衣立馬變了,反正胸和屁股又圓又翹,腰細腿細皮膚超白,感覺嫩得要掐出水來,讓人超有保護欲!”
幾個哥們嘲笑他精蟲上腦,當事人口嗨的确有把她當過手沖對象,今天呼朋引伴過來也是帶大家一飽眼福,隻可惜……
口無遮攔的人絲毫未察覺身後有人靠近,後背貼在池壁扒着岸台惬意地休息,豈料一句輕佻的話還沒講完,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手狠揪起他頭發往水裡一按,頓時間,池子裡不斷升騰起劇烈的水花。
同行的夥伴在望清來人之後,無一人敢上前支援或阻撓,隻能眼睜睜瞧着校長都敬三分的楊靖安戲耍夥伴,反複在他缺氧窒息之際拖出水面呼吸一下,如此直到那個男生嗆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玩弄人的楊靖安才肯罷休松了手。
居高臨下的人起身朝水裡心有餘悸的男生冷冰冰吩咐道:“以後這個地方你不許進來。”
不曉得為何惹怒楊靖安的人大氣不敢出一聲,連連點頭目送他嚣張霸道的背影走遠後,同行裡才有知情者道出他與孟以栖的複雜關系,隻是叫人費解的是但凡知悉的人都曉得兩人水火不容,楊靖安怎會為了繼母的妹妹大打出手呢?
傳言傳入孟以栖耳中時早已變了味,她當時正在食堂分着爸爸做的梅香紅燒肉,周圍同學津津樂道上周遊泳館内發生的沖突,真實信息經過添油加醋早已面無全非,但唯一能肯定的是楊靖安的确會為了林夕夢大打出手。
同學們七嘴八舌交談裡,孟以栖顯得格外不關心,有八卦的人甚至來問她楊靖安與林夕夢的娃娃親是否屬實?
早在意氣用事時孟以栖就吃過虧,不小心說漏自己與楊靖安的姨甥關系,得知此事的人後來好一頓與她算賬。
眼下,她隻能揣着明白裝糊塗敷衍大家的窺伺欲,“我跟他其實不熟,不曉得。”
實則上,她清楚得很,也曉得兩人過幾年便要訂婚。
思緒混亂的人心不在焉嚼着米飯,也許是受傳言影響,總是不由自主回憶起躺在瀝水闆上醒來的那刻,滿臉緊張的楊靖安與十二歲時的神情一模一樣,所以即便他如何的毒舌嚣張,于孟以栖柔軟的内心深處,他不過就是個口是心非的大男孩。
隻是他常有叫人失望的時候。
用完午飯的孟以栖與幾個同學收拾餐盤放去回收處,有說有笑離開食堂漫步至小超市買水時,門口擠了一幫學生交頭接耳看熱鬧。
門外聽了半天才捕捉到重點的人頃刻沖進人群,混亂不堪的超市裡,身着便服的楊靖安正揮拳給了梁澤帆一記,後者沒站穩腳步踉跄朝後一摔,很不湊巧撞上了鐵貨架一角,鮮血順着脖子頓時淌下來,在場衆人包括孟以栖皆是驚歎不已,偏偏始作俑者楊靖安毫無半分心虛可言。
在他來勢洶洶走向梁澤帆問候之時,孟以栖霍地沖了過來,她一把推開欲要進犯的楊靖安擋在傷者身前,口口聲聲質問,“楊靖安,你怎麼這麼冷血啊?梁澤帆都受傷了你看不見嗎?他後腦勺流了那麼多血,你還要接着找人麻煩嗎?”
“栖栖,我沒事。”
握着拳頭的人心口已然彙聚一團更旺的烈火,看眼躲在身後惺惺作态的梁澤帆,再看眼為他挺身而的孟以栖,出口便冷語傷人,“你算個什麼東西為他出頭?”
心拔涼的人難受至極,忍受着涼薄的目光拉起梁澤帆胳膊,“在你眼裡我就不是個東西,在學長眼裡我是他的朋友,我擔心我的朋友受人欺負也不可以嗎?”
語畢,根本不給他反駁的機會,拉起梁澤帆快速走出了擁擠的超市。
透過四面光滑的玻璃,臉紅脖子粗的人眼睜睜望着着急忙慌的孟以栖将她擔心的人按到花壇邊坐下,又俯身安撫了幾句話便加快朝教學樓奔去。
有人握着鮮血淋漓的拳頭長久立足原地,無人敢上前打攪或是靠近,于是沉默的人等到了令他心生冷意的一幕。
不過幾分鐘而已,孟以栖便攜急救包氣喘籲籲折回花壇,襲得孟遠方真傳的江湖郎中仔仔細細地為梁澤帆清理包紮傷口,卻不知角落裡窺得一切的人身上也有傷口。
他緊緊握住的拳頭被梁澤帆揮來的書劃了好大一個口子,可有的人眼裡從來隻有她挂在嘴上的學長,縱使楊靖安前不久才又救過她的命,心照不宣地為她保守一份隻有彼此曉得的秘密,也照舊換不來她芝麻點大小的關心與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