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别對待的人不會曉得他此刻裡有多恨梁澤帆的道貌岸然,又有多惱自己身邊的人正無限趨于他呵護他。
終究,可笑至極的人冷臉扭頭走了。
後來一段時間裡,楊靖安與孟以栖陌生成了擦身而過的路人,即便是在兩家的重要場合裡見面,高高在上的人也再不拿正色瞧過她一眼,始終拒人于千裡之外的冷漠無情。
可眼下裡,胃口平平的楊靖安還是吃光了她遞來的雞蛋餅。
兩個女孩顯然吃不完一桌子菜,剩餘沒怎麼動過的打包帶走,請客的人似是習慣有人勤儉節約的美德,耐心坐在一旁連制止的口舌都懶得費了。
因着明日放假,孟以栖不回宿舍住,楊靖安驅車送沈倩到雲醫職工宿舍樓下,後者熱情緻過謝便轉身離開了。
一路無言到海棠灣一棟小高層樓下,輪子刹停之時,車廂内頂燈倏然亮起,孟以栖不适應地眯了眯眼,扭頭去解安全帶的手在某人俯沖而來的動作裡下意識護至胸前,本能抗拒的反應落進了近在咫尺的人眼底。
後知後覺的人面色更加不快,反問她的過激舉止,“這是什麼意思?”
相隔兩拳的距離,光下連對方的絨毛都能瞧清楚,何況是眼底壓迫人的刻意質問呢?孟以栖随便扯了個謊掩蓋真實意圖,“我以為你要撿什麼東西,我怕擋着你了。”
“是嗎?”他目光索着她強作鎮定的雙眼湊近來反問,“不是以為我要親你,不好意思開口?”
“才不是!”被說準的人忽而有些氣急敗壞,“你非得胡說八道拿我開玩笑尋開心是吧?”
“你說是就是吧。”多與死鴨子嘴硬的人周旋一秒,楊靖安越發胸悶氣短躁得慌,他傾身拉開孟以栖身前的儲物格,從裡頭翻出一張副房卡遞給她,口吻再正經不過,“這是我在酒店包的長租房,你下次來遊泳别用公共浴室了,去我屋裡洗澡。”
“不用,我已經後悔在你那酒店辦卡了,平時工作太忙又很累,大概也不會常去遊的。”
“孟以栖。”有人終是被她的和尚念經惹毛,也被她三不五時的拒絕拒煩了,“别叫我的手舉太久。”
啞然的人在他固執的态度裡遲疑接過房卡,覺得像捧了個蕩手山芋棘手,贊助設備、等她吃飯、讓渡浴室,這些個事到底算什麼?朋友之間的照拂?親戚關系裡的本能?還是……
車内一時靜到隻聞窗外知了叫破夜空的噪音,不至于暴露有人異常心浮氣躁的氣息,隻是沉沉的目光相互焦灼裡,再不刻意發出些動靜來掩蓋,孟以栖壓抑的胸口就快要爆炸了。
“對了,你的……”
“我明天去青陽縣辦事。”
等孟以栖反應過來他的意圖,松了口氣搖頭道:“我爸爸媽媽明天來市裡看我,不用你帶我回去了。”
有人不無失望地動動頭,沒太在意地反問她,“你剛才要說什麼?”
情急之下想起他之前扔下的襯衫還在家裡,孟以栖送去幹洗過後一直挂在衣櫥裡,可眼下氣氛已經回歸正常,她貿然提出倒顯得不太正經,這個點實在不适合上樓取衣服。
“我就是想問你的胃現在好多了嗎?”
期待反常的人咧咧嘴恢複了漫不經心,“托你的福,好多了。”
“嗯。那你明天應酬千萬不能再喝酒,胃好了後需要靜養一段時間,這陣日子裡最好就别碰酒了,生的冰的也不要吃,别把自己身體折騰壞了,得了胃病以後有你好受的。還有,既然你平時應酬酒局多,那個胃藥還是叫阿柯給你常備着吧。聽見沒?”孟以栖不嫌唠叨地柔聲囑咐他,也低頭去解安全帶收拾打包盒袋,正預備下車之際,有人卻重新落下一鍵鎖門。
咯噔一聲裡,心跳徒然加快的孟以栖聽見楊靖安的氣息沉下幾分,忽而沒頭沒尾道:“心電圖檢查那晚,我得知你們醫院有家屬鬧事正在酒局上應酬,合該我不能提前早退的場合裡我一走了之,所以今天我耐心奉承着那個折騰我的人雞鳴晨起,頂着大太陽打了四個小時的高爾夫,生意沒談攏,我還喝垮了身體。孟以栖,你說值不值得?”
走在迷霧裡似懂非懂的人此刻緊張極了,她斷然不能自負的說值得,也全然不能否認感知到的變化,複雜糾結的情緒化身一萬隻螞蟻侵蝕啃噬,她愈發獲取不到出風口的冷氣,雙頰在近乎赤裸的目光裡騰燒,坐立難安到想要立刻下車逃離。
有人識穿她的别扭與慌亂,卻不知是在為難或躊躇,真想全盤托出尋個痛快死活,可話到嘴邊之際又失了不顧一切的勇氣。
“下車吧,時間不早了。”他落下的手去到解鎖鍵上揿下。
輕合上車門的人轉身踏上台階,還未走進明黃色的樓道裡,身後驅車離開的動靜已經聽不見了,像極了他們每次争吵之後的不歡而散。
有人長久立于光裡不動,回憶拉長注滿眼下隻餘困惑的情緒裡,她合該不是他口裡念叨要娶回家的人,為何重逢之後總是三番五次過來打攪人心呢?說一些讓人下不來台的話,做一些讓人産生誤會的事,永遠模棱兩可叫人心緒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