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遇别鬧我，快去泡個澡。”我被迫仰起脖子，脈搏處承接着另一個生命躁動的力量，聲音破得不成樣。

“我要姑姑抱我洗。”

我實在拗不過他，牽着他走進浴室裡。他慢條斯理地脫下襯衣和褲子，我把浴缸裡裝滿熱水，又融了一個粉紅色的沐浴球。熱氣氤氲，我在模糊中找到那雙常年蒙霧的眼睛，仿佛與這白氣融為一體。

易遇将自己浸在粉色泡沫裡，兩隻手還不安分地拉住我的衣角，彎着眼，拉長語調與我撒嬌。

“别走，陪着我。”

我總是會敗在他帶着侵略性的依賴裡。但事實上，無論他在這段感情裡多麼主動，擁有決定權的，始終都是我。他隻是會在我的決定之後，推動我一起走完剩下的所有路程。

“好，陪着小遇。”我坐在浴缸旁的小凳子上，胳膊搭在邊沿，撐着腦袋看向他。他這才安心下來，靠着浴缸，帶起一團溫熱，濕漉漉的手撫摸我的臉頰。

我舒服得眯起眼睛，捧起浴缸中的水，給他澆頭發。棕灰色的發梢乖巧地垂落，有兩縷發的末端彎曲在睫毛上，他一眨，一顆水珠就流進眼裡。他用手去揉，卻越揉越睜不開，我笑着握住他的手腕，幹燥的手背拂過他的眼睛。

“我們小遇真好看。”我湊得很近很近，近到看迷了眼，視線裡隻有他濕漉漉的紅潤的嘴唇。

我趁他眼睛被泡沫迷住，飛快地啄了他一口，舌尖嘗到苦澀的泡沫味。

“嗯，真好看。”我親完，又揉揉他的頭發，用泡沫在他頭上塑出一個帽子，甜滋滋地打趣。

“姑姑...”他眯着眼睛，嘴巴也嘟起來，似乎是對我這樣玩耍他的頭發表示不滿。

他從熱水下方伸出手臂，不由分說地攬住我的肩膀，将我帶到他身邊，泡沫全都粘在我的衣服上。我躲不開，他這才開心地笑了。

“姑姑别生氣，你抱着我，我今天好累。”他慣會得寸進尺。

“小遇會不會太得寸進尺了。”我還沒回答，他就作勢要放開我，像是看穿了我的想法。

“哪有哪有，我就喜歡你得寸進尺！”我趕緊伸手抱住他哄着。

他點點頭，又往我肩上蹭了蹭。我的手也這麼泡緊熱水裡，探摸他滑溜溜腰間。粉色的泡沫下，是我看不見的另一方世界。無論是生機勃勃的森林，還是盤旋水底的猛獸，總之我的一部分掉進了易遇的地盤裡。

“嗯...抱緊些。”

我再次往熱水下深入，他的輪廓被柔化，落在我的掌心，我開始肆無忌憚地在秘密境地裡探險。挽到手肘的袖子也泡緊熱水，重重地将我繼續往水裡拽去。

是水将我帶進來的。我迎面撲在易遇懷裡時，這樣替他開脫。

“這麼想我？”易遇摘下我礙事的睡裙，讓它漂浮在水面，像野地裡被抛棄的一片蒲葉。

這麼淺的浴缸，卻還是被水壓占據了腳面。易遇扶着我的腰，将我猛然舉起，上半身脫離水面的一瞬間，身體脫離了束縛，又被冷意撥弄，忍不住地覺得空蕩而發抖。

我失去了支撐，雙腿亂動，地磚打上一灘水，又順着濾管溜走，隻剩餘透明的泛着彩光的脆弱泡泡凝視我與他交疊的身影。

易遇就勢将我放在浴缸邊沿，在水下抓住我的腳踝，讓我坐得穩當。他跪在浴缸中，是臣服而仰視的姿态。我必須扶着他的頭頂才能保持平衡，他非常開心能成為我的依靠，低下頭親吻我濕潤的膝蓋。我緊張地閉上眼睛，腳趾蜷縮，腿面緊繃，隻有被他親吻過的地方保留着讓人心醉的觸動。

我的手黏在了他的頭頂，我知道我的手離我的肚子越發靠近了。沉重的呼吸頻率在一片涼濕略過我的肚臍時達到了峰值，我渾身都變得躁動而發麻，我渴求一段輕柔的安撫，讓我能夠逃脫這控制不住的扭動。

“姑姑，聽話，放松一點點。”熟悉的嗓音混合着滿室香氣，魅惑人心。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掌從膝蓋處往深剖山開道，最終達到彼岸的山洞口，洞内是不為人知的世外桃源。

他開辟了道路，迎面走進一片熱帶雨林。盤根交錯的樹葉拂過他的面頰，他大口呼吸，向着前方的光亮求一碗甘露滋潤喉間。

樹林唱起古老的頌歌，一聲一聲的節奏鼓動心跳，聖靈攜着同伴的軀體，湧起絢爛的舞蹈。一切都被喚醒了，隐藏在黑暗裡的種子沿着巨大的樹幹向上攀爬，滑入新的時空裂隙。

驟然間，世外桃源被水淹沒。波動的光亮在空中投下彩虹，掙紮與求救都抹除掉了，頌歌被掐死，舞蹈被異化，沉重的石頭砸進來，瘋狂的探險者掠奪寶藏。

窗外的暴雨沒有停歇，也許就是這場雨促成了這一場洪水。我在洪水中起伏不定，空氣與泡沫交替着做我的溫床。易遇總會貼心地為我保留空氣，在每一波浪花到來時，都會提前叫我屏住呼吸，好讓他靜默地分享我們賴以生存的氧氣。

“别怕，相信我。”我就是在這綿延的承諾裡放心地等待下一波浪花的侵襲，隻不過我忘了，他才是這洪水的起因。

浴缸的水争先恐後地冒出去，咕噜咕噜排着隊鑽進管道。直到水再也淹不過頭頂，熱氣再也瞞不住秘密，屋子才勉強回歸甯靜。

易遇将我從這餘溫裡拯救出來。他用毛巾裹住我的身子，吸走一切洪水來過的證據。我任他抱着我回到溫軟的沙發，接過他端來的百合瘦肉湯。

這湯在鍋裡焖得比預計的要久，百合和肉的味道交織得太過濃郁，甜味散到有些發酸。易遇耐心地坐在身邊幫我擦頭發，見了我的表情，問我是不是不好吃。

“怎麼可能？”我下意識為自己的廚藝辯駁。“隻是我還沒有放鹽。”

“我剛才放了的，姑姑。”他輕聲笑，手指梳通我打結的濕發。“我回來的路上買了一包，可能這個牌子味道淡了些。”

“那麼大的雨，你還繞去買鹽？”我對他這種行為表示不滿。

“不用擔心。”他立馬低頭親吻我的肩膀，他最知道怎樣叫我沒脾氣。“鹽很重要，今晚還要給姑姑做飯的，怎麼能沒有鹽。”

“能有多重要，比早些回家還重要嗎。”

“都很重要。”他溫柔的笑容從不吝啬獻給我，揉揉我的臉頰，又端碗去廚房加了一小勺鹽回來，問我有沒有聽說過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