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敬香,是顧小北的養父,也是她的養父。
向小南顫抖了一下,耳邊全是顧小北絕望的尖叫,令她的腦子和耳朵一起疼起來。
疼痛如同無數隻長着鈎子的爬蟲,從她的骨頭裡爬出來,一寸一寸啃噬着她的理智。
尖銳刺骨的恨意像鋸子一樣拉扯着她的神經,視網膜上黑色的斑點逐漸剝奪了她的視野,她的目光定格在虛無的過去,整個人蜷縮成小小的一團:“好、好疼。”
顧景行的心髒像是被狠狠紮了一針,疼的指尖都微微發顫,卻又毫無辦法,隻能抱着她一遍遍喊她:“小南!小南,沒事了小南。”
所有人都被驚着了,沒人想到向小南的反應會如此之大,趙無念的臉上更是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時隔多年,僅僅是一個名字,就引起向小南這般嚴重的應激反應,那同樣被墨敬香收養的顧小北呢?
趙無念甚至不敢去細想,自己的妹妹,在短短六年的生命裡,到底遭遇了多少不幸。
還有這個墨敬香,他磨了磨牙,墨敬香,他絕不會放過此人!
“墨敬香在十三年前就被抓了。”顧景行緊緊抱着向小南,一下一下撫着她的背脊對她道,“是你抓住了他,小南,你抓住他了。他被判了無期徒刑,再也不能傷害你、傷害别人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在顧景行的不斷安撫下,向小南終于慢慢緩了過來,叫嚣的疼痛和虛實難辨的幻覺一點點褪去,她“哇”的一聲,張口吐了出來。
一整天都沒吃過什麼東西,這一吐也不過是些酸水,可堵在喉嚨口的那股子黏膩的惡意終于也被吐了出去,向小南就着顧景行的端來的水杯喝了兩口溫水,勉強找回了自己聲音,啞着嗓子道:“被判了無期徒刑的人,為什麼又出現了?”
齊思思剛剛急的差一點就打120了,好不容易松口氣,見她竟還要強撐着刨根問底,忍不住小聲勸道:“小南,要不,我們等過兩天再問吧。反正、反正周水人就在這,我看着他,保證不會讓人跑了!”
向小南搖頭,盯着周水問道:“你确定,八年後出現的人,就是墨敬香嗎?”
“他被燒傷了,相貌,聲音,都與當年不同。”
周水口中一一細數着那人時隔八年再次出現後的不同之處,眼中卻沒有任何的猶疑,他看着向小南,一字一頓道:“雖然有種種不同,但我肯定,他就是墨敬香。”
周水重諾,但絕不是什麼任人欺瞞的二傻子,為了報當年天台相救之恩,他舍了苦讀八年的學業,棄了安穩平靜的生活,在混沌的灰色地帶丢掉了所有的自己,愛人近在咫尺,卻再不敢看,不敢求。
在他幾乎付出一切之前,他當然查證過,這個被燒傷毀容的人,确确實實,真真切切,就是當年幫過他的墨敬香。
而随着衆人的叙述,有關于墨敬香的軌迹,也終于被梳理清晰。
十六年前,墨敬香收養了六歲的顧小北,而後不過短短四個月,顧小北心髒病發而亡。
半年之後,他再次來到心慈孤兒院,提出要收養顧小北最好的朋友。
向小南沒有拒絕。
而就在兩年後,向小南報警,墨敬香被拘留。
誰也不知道當時不過十歲的向小南遭遇了什麼,又提交了什麼樣的證據,出于對未成年人的保護,當年那一案所有相關的資料被封的嚴嚴實實,未曾洩露過一絲一毫。
墨敬香最終被判了無期,心慈孤兒院被解散,而向小南被送到彩虹孤兒院,在那裡,重新見到了曾有過一面之緣的顧景行。
算算時間,墨敬香被抓,應該就發生在替周水還債不久後。
被抓坐牢,所以之後整整八年,他都不曾出現。
卻不知之後發生了什麼,讓本該在牢裡待一輩子的墨敬香,再一次出現在周水面前。
這些年他以報恩之名,牢牢困住了周水,而他自己,則不斷地修複被大火毀掉的容貌和身體。
“他,一直在關注向小姐的行蹤。”
周水這些年沒少幹打聽消息的事兒,隻不過向小南是個可以十天半個月不出門的阿宅,那棟别墅又被顧景行防衛的跟個鐵通似的,連個竊聽器也裝不進去,他能得到的消息實在不多。
直到一個多月前,顧景行帶向小南搬出了那棟别墅。
提前得到消息的墨敬香,讓周水挖開了顧小北的墳,埋進了新屋卧室的床頭。
周水挖墳的時候,墨敬香就在旁邊。
黑影重重的墓地裡,他站在小小的骸骨旁邊,端着酒杯,品着紅酒,說他夢見他的女兒,想念她最好的朋友了。
還說,多年不見,他也,頗為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