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
“是啊,你還你的恩情,我還我的人情。”周墨丢開手上的包,又慢吞吞解開手腕上的袖扣,口中繼續道,“向小姐先前謝我救了她,但我救她,是因為收了錢。可她在車禍後死死按住我的傷口,沒讓我在救援趕到之前就失血而亡,我可沒付錢呐。”
這便是周墨要還的人情。
向小南不懂醫,也沒學過什麼急救之法,她當時受了傷,思緒都模糊了,幾乎是下意識按住了周墨流血最多的傷處。
但周墨知道那不是件容易的事。
被困在車廂最底下,渾身是傷,又斷了肋骨,連動一下都難,卻硬是不管不顧,朝上托着手死死捂住了他的傷口,甚至在失去意識後都沒撤開手。
向小南肋骨的斷傷如此嚴重,一半是車禍,另一半,則是在傷後用勁的緣故。
一個用金玉富貴堆出來、被人捧在手心裡如珠如寶養大的小姑娘,能在生死之際,對一個雇來的保镖做到如此地步,已經足夠了。
至少對周墨而言夠好了,好到他心甘情願拖着未愈的傷口,和周水打上一架。
周水了解他,也知道當真動起手來自己絕不是他的對手,因此後退一步,冷聲道:“我數五聲,你若不離開,就能看到一根向小南的手指。”
這句威脅沒讓周墨有哪怕片刻的停頓,他活動了一下筋骨,虛虛握拳後,不加絲毫猶豫,一拳橫揮,猛攻上前。
周水堪堪避過,聲音裡露出狠厲:“周墨!”
“别喊了,阿水。”周墨手上攻勢不停,嘴裡還有空念叨,“你狠不狠得下心砍人手指我不知道,但老連啊,定是沒這個膽子。要說起來,顧景行挑保镖的眼光其實不錯,二十幾個銅牆鐵壁,唯一一個牆頭草,還是個能以利誘之的。”
而這樣的人,既然能被人引誘跳轉立場,自然也能因為更大的利益再次跳反。
果然,下一刻,車門再次被人推開。
向小南甩了甩僵硬的手腕,擡頭見兩人扭打在一起,轉頭又喊:“連先生,我再加三成,勞你過去幫一把。”
三成啊,老連答應的可太迅速了,甚至不需要向小南再多言,直接猛蹿出去攻向周水。
周墨此次過來隻是為了幫向小南脫身,但可沒打算真讓周水折在這裡,正要收手,突然猛地轉身一擋——
天生的危險雷達,讓周墨勉強替周水擋下了這一擊雷霆之勢的羅漢拳。
未愈的傷口再次崩裂,周墨心知他們三人加起來也未必是來人的對手,正想喊向小南快跑,卻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保镖烏泱泱圍了一圈,那位顧大總裁急的眼睛都紅了,此時正拉着自個兒的心尖尖從頭到腳仔細檢查。
他這一分神,周水和老連接連不敵。
來人剛剛竟還留了手,此時一拳砸在周水身上,發出令人牙酸的摧折聲。
“阿水!”周墨驚得語調都變了,一邊飛速起身去攔,一邊扭頭大喊,“向小姐手下留情!”
顧景行一聲冷哼,顯然還沒出夠氣,向小南卻拉了拉他的衣袖,又揚聲道:“趙先生,你要找的線索還在他身上。”
這以一敵三如切瓜砍菜的,自然是跟着劇組一起停工的趙無念。
聽到向小南的聲音,他終于收了手,掏出繩子将兩人嚴嚴實實綁了,又給了周墨一個不要搞事的警告眼神。
捂着傷口的周墨苦笑一聲,對着被捆成大閘蟹的周水苦兮兮道:“我就說他倆不好惹吧。”
此時最慌張的還是老連,想要自辯,又怕正在氣頭上的顧景行拿自己開刀,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反倒是周水,臉上破了傷,卻還是一副冷冰冰的面癱臉,仿佛任務折戟自個兒被擒,于他而言,根本就無所謂。
黑雲壓城,悶了許久的雨一股腦往下砸。
斷掉的肋骨還未痊愈,今天這一番折騰到底牽動了傷口,顧景行撐着傘,扶着向小南慢吞吞往别墅裡走。
“向小姐!阿水他、今日這事不是他的本意。”
周墨在晉城待了這麼多年,多少聽聞過顧景行的行事手段,因此根本不敢朝他開口,而是一心對着向小南懇切道:“他不是接了誰的單,是有人挾恩以……”
“夠了周墨!”周水閉了閉眼,“就這樣吧。”
他的語氣裡帶着拼命掙紮卻又無力反抗的疲憊,像是妥協,又像是終于認了命。
向小南停下腳步:“周先生,我剛剛說的話依然有效,挾持的事我可以不與你計較,甚至U盤也可以給你。”
豆大的雨滴噼裡啪啦打在傘上。
“我隻需要你如實回答我幾個問題。”
“關于顧小北,關于讓你做這一切的背後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