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水是個重情重義之人,而他所有不幸的根源,正是刻在他骨子裡的重諾和重恩。
在他十七歲那年,他的父親因無力償還債務,從樓頂一躍而下。
法律并沒有要求周水繼承這筆龐大而沉重的債務,可他看着借條上父親的簽字,沉默良久後,自願認下了債務。
在父親羽翼下安穩長大、甚至還沒成年的周水,尚且不知道,每月掐着他咽喉的利息、無所不用其極的債主、以及永無止境的債務,于他而言到底意味着什麼。
直到三年後,他站在了他父親最後駐足的地方,雙眼空洞地看着腳下地世界。
也不是幸還是不幸,那天的樓頂,還有另一個舉着紅酒杯吹風的神秘人。
神秘人替他還清了債務。
有時候周水會覺得這一切都是他瀕臨死亡是的一場臆想,真正的他躺在血泊之中,内髒的碎片混着新鮮的熱血堵住他的咽喉。
可日子當真開始風平浪靜,周水上了大學,念了醫科,甚至有了一個感情極好的女友。
他無數次在心裡感恩那個将自己從懸崖邊上拉回來的神秘人,可那人來去匆匆,像是一陣抓不住的風,很快就消失在他的生活中。
醫學專業課業繁重,周水還要擠出時間打工攢錢,不僅僅是養活自己,他還惦記着還清那一筆債務,哪怕是花上一輩子的時間。
八年學制即将走向終點的時候,周水的女友,也終于成為了他的未婚妻。
可就在他滿心歡喜地想要擁抱新生活時,那位神秘的恩人,再次出現了。
“呵,這世上哪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就算有,又憑什麼輪到你呢?”
顧景行這話沒錯,但客廳内的幾人聞言皆是神情古怪。
别人也就罷了,這位靠中天價彩票起家的顧大總裁,到底有什麼立場一臉嘲諷地說這出這樣的話啊!
隻有周墨苦笑着點頭:“顧總說的沒錯,那位甚至等不及讓阿水完成畢業答辯,就将人丢到了東南亞。”
周墨就是在那一回認識的周水,明明是個啥也不懂的白切雞,無知無畏,竟也敢在走私犯的老巢偷東西。
看在兩人同姓有緣的份上,周墨不動聲色在暗中幫了一把,卻沒想眼看任務成功在望,自個兒卻馬失前蹄,最後還是周水這個連畢業證都沒拿到的赤腳醫生幫他縫合傷口救了他一命。
他們便是從那時開始相識相交,整整五年,周墨幾乎是親眼看着他從一個眼神明亮的學生,一步步變成了如今冷漠寡言、滿眼死寂的模樣。
“是,當年是那人幫了你,但那筆錢你早已還清,還多加了五分的利息!”周墨說到這裡簡直恨鐵不成鋼,忍不住伸手去拍他的腦門,“除了錢,你說你這些年風裡來雨裡去的幫他做了多少事,報恩報恩,你這恩到底要報到什麼時候!難道真要把自己下半輩子全搭進去不成?”
周水被五花大綁捆在椅子上,整個腦袋被拍得亂糟糟晃,卻始終不肯擡眼。
周墨被氣笑了:“你還真打算讓他差遣你一輩子?低着頭做什麼,說話!”
沉默半天的周水終于擡頭,死寂的眼神裡露出一點無奈。
“哦對,忘了你嘴被封着了。”周墨轉過頭,“向小姐,阿水嘴上的膠帶……”
向小南還未開口,坐在她旁邊的齊思思率先翻了個白眼,吐槽道:“拜托,那本來就是你貼上去的好嗎,怎麼搞的像是我們在綁架他一樣!”
“誰讓他老是打斷我說話。”周墨一邊伸手撕膠帶,一邊還不忘威脅道,“你再死腦筋,我真不管你了,回頭我就告訴高大小姐你死了,也省的你耽誤人家。”
這位高小姐就是周水的同學兼前未婚妻,在剛剛周墨啰裡啰嗦的講述中,大夥兒不僅知道了高小姐如今依舊單身,還知道周水手腕上的黑色編繩,正是他的心上人所贈。
他們二人之間故事衆人不得而知,但誰都看得到,那條普普通通的編繩,已被磨的發白發舊,甚至好幾處修補的痕迹。
五年啊,最好最熱烈的年紀裡,又有多少個五年呢。
周水閉了閉眼,到底還是開口道:“這是最後一件,拿到U盤給他,自此兩清。”
聽到這話的周墨也是一愣。
恩義挾身,自困于心,渴求多年的自由就在眼前,也難怪周水不管不顧,鬧出這番動靜。
到底看顧了那麼多年,周墨私心裡将周水當半個弟弟,事到如今,縱使知道沒有立場,但他還是硬着頭皮道:“向小姐,您之前說U盤可以給阿水的事?”
向小南抱着軟枕就要從沙發起身,顧景行連忙扶住她:“小南你别動,小心傷口。要什麼,U盤是吧,我去書房拿就是了。”
誰也沒想到這些天被無數人不擇手段明争暗奪的東西,竟會被向小南這般随手抛出來,連不知其中内情的周墨都下意識道:“當真是……”
“放心,是真的U盤。”向小南窩在沙發裡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慢吞吞道,“我信譽很好的,就連答應那位連先生的報酬,都一分不少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