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娉婷說自己有辦法,一時卻也想不出什麼好方法,好在她早在回府的第一天便給周義傳了命令,讓各地錢莊将賬本都交了上來。到如今十天了,幾乎所有錢莊的賬本都到了,她能一邊看一邊再做打算。
她這邊進展緩慢,周義那邊也不甚順利。
“小姐,田地都找到了,但卻不是什麼好田。”周義回來禀報時還帶上了地圖,在書案上展開了。“你看,上等良田都在西湖以西,并未受到淹沒,而無主良田卻都集中在這些地方。”
周娉婷俯身看去,瞬間便皺了眉,問道:“怎會如此?”
西湖以西的地勢較高,餘杭的水系又集中在南邊的錢塘江與北邊的大運河、太湖附近,所以盡管去年夏天江南大水,但餘杭城西郊的田地幾乎沒有被淹,倒是剩下三個方向的郊區,良田幾乎被毀得一幹二淨。自從女帝的政令下達,很多流民都回來了,但更多的卻是客死他鄉,留下無數的無主荒田。按理說北郊、南郊和東郊的荒田都應該是連成片的,為何竟是東一塊西一塊的?隻有東北郊區大運河和海岸之間的一塊地是超過千畝的。
“小姐有所不知,這流民的荒地雖多,但自從去年秋天開始,陸陸續續都被人侵占了,現在隻有西北郊這一塊荒地是可以連成片的。否則的話,隻能零星湊足一千五百畝了。”周義勸道,“但西北郊這塊地,我不建議買。”
“怎麼說?”周娉婷對農桑一事并不了解,但有人趁機侵占田地卻不是什麼稀奇事,别說水災造成百姓流離失所,就是太平盛世,那些靠收租子吃飯的地主、官紳們,甚至大一些的寺院,哪個不是千方百計地将别人的地搶過來?
周義道:“小姐,從先帝登基開始,到如今快二十年了,大運河一直沒有疏浚過,積淤泥非常多。三十年前運河能走二百石一艘的粱船,現在連一百石的也要等時機,秋冬水少吃不住深,夏天多暴雨多淤泥,也不好走,正是由于大運河堵了,江南道與江北道之間的地方才受災最嚴重。而且,這塊地太過低窪,一不下心就會有海水倒灌進來,淹沒田地,若是遇到台風,更是不得了。”
“這麼說來,确實是個問題。”周娉婷沉吟道,“但附近已無連成片的土地。”
周義勸道:“小姐,現在已是五月,早過了種早稻的季節,若是等到一切妥當,種秋稻隻怕也來不及,咱們不如等到明年再想辦法。”
周娉婷搖頭:“不行,若是明年再準備,難道地買下就能種了?再說了,如今這架勢,隻怕不會有荒地留到明年。”
她回到書案後的紫檀透雕圈椅上坐下,一手搭在搭手上,手指輕輕地敲着木扶手,沉吟起來,問道:“周義,你可知自從去年大水以來,都是哪些人在暗中買地麼?”
“已調查清楚了。”周義将一份折件單子取了出來,“小姐請看。”
周娉婷一看,不由得挑了挑眉——侵占田地的竟然大多數都是寺廟。餘杭城附近寺廟衆多,除了些著名的大寺廟如淨慈寺之流以外,那些不大不小的寺廟竟然各個都侵吞了不少田地,綜合起來,數目驚人!
寺廟侵吞田地不是什麼稀罕事,但如此行動一緻,隻怕背後另有古怪。
周娉婷正皺眉沉思着,雪月便進來行禮,報道:“小姐,汪刺史來了,婢子已請汪刺史到花廳奉茶。”
餘杭刺史?周娉婷起身道:“好,大總管,咱們走一趟。”
周義将桌上的單子都揣進懷裡,與周娉婷一同往花廳趕了去,隻見花廳裡一個大腹便便、面容白淨的常服男子正坐着,年紀約四十許,正端喝茶呢。
周娉婷上前福身道:“不知刺史大人駕到,有失遠迎,萬望恕罪。”
“周娘子客氣了。”汪宏義趕緊放下茶杯站起回禮,“是本官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事來求周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