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娉婷笑道:“區區商人,怎麼敢當得起求字?刺史大人快别折煞我了。大人請坐。”
汪宏義在花廳西邊第一張椅子上坐下,周娉婷卻不敢坐在上首,隻在東邊首位坐下,問道:“不知刺史大人撥冗駕臨寒舍,有什麼事是十六娘能效勞的?”
“周娘子是女帝親封的皇商,本官雖比你略高些職銜,如此費禮,本官卻受不起了。”汪宏義笑呵呵道,“本官此番拜訪,是希望周娘子作為江南首富,能将餘杭縣的無主荒地盡快買下來的。”
“盡快?”周娉婷重複道,語氣疑惑。
汪宏義點頭道:“對,越快越好,若是能今天便将地都買下,更是最好。”
這卻是怎麼回事?周娉婷遲疑,汪刺史這一出,她實在不懂了,她站起行了個福身,正色道:“十六娘愚鈍,還請刺史明示。刺史也應當知道,我周家一向是做錢莊生意的,對土地這一項從不沾染,這米糧一道,曆來都是揚州鄭家的生意。若是刺史這幾日聽到我周家買地的傳聞,實不相瞞,十六娘不過是經曆了族銀風波之後想買些祭田,以養祖墳罷了。”
“本官知道周家一向是做錢莊生意的,便是聽說周娘子派人看地,也知周家絕不會舍棄錢莊這項而動土地這東西。”汪宏義依然笑容可掬,話鋒一轉,“但周氏錢莊往年能放極低利錢的銀子給百姓□□苗秋苗,為何此時不能救一救餘杭的百姓?”
周娉婷試探地問道:“救餘杭百姓?”
汪宏義點頭,但說出的話卻含糊不清。“餘杭的地,剩得不多了。如今流民逐漸回來了,卻大多數都成了佃戶,周娘子,你身為皇商,當為君分憂才是忠臣之道。”
這下周娉婷算是明白了。
原來餘杭州附近的荒田被寺院大量侵占的背後果然不簡單,甚至連餘杭刺史或者江南太守都無能為力,隻能寄希望于有人能盡快收了無主荒田,保住一部分田地。自古百姓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若是沒了田地,江南醞釀了一年的水災民怨,隻怕一夜之間就能爆發。
“周娘子。”汪宏義又提醒道,“離餘杭入冬隻有不到五個月了,五個月,流民要掙夠過冬的本錢,可不容易。”
若是今冬再發生去年冬天那樣的情況,凍死大批流民,必定有人揭竿而起。雖說商人不管朝政之事,但戰亂對商業都是毀滅性的打擊,隻有太平盛世才是商家發财的好時候。更何況,女帝替她報了大仇,助她鞏固了周家家主的位置,她應當報答女帝。
“好。”周娉婷點頭,“請汪刺史将田地核算一下,做個賬單,與我府上的總管商量妥當之後,我便前往刺史府簽押付銀子。”
“好!”汪宏義拍手道,“周娘子果然是熱血爽快人!單子我早已準備好,周娘子請看。”
雪月将單子接過了交給周娉婷,周娉婷看了下,不覺心驚。
偌大的餘杭,附近隻剩下不到三千畝田地。如周義所說,除了東北郊區運河與海岸之間那塊有一千餘畝之外,其他的都不能連成片,大多都是三五十畝一塊,錢塘門與前湖門之外,竟隻有許多塊不到五畝的地,零零星星地分布着。周娉婷心中琢磨了下,竟然剛好是幾個佛寺的勢力交叉地帶,也許是侵吞時相互争奪才剩下的。而且,這三千畝地中,隻有不到五百畝是上等良田,中等田也隻有一千畝左右,一大半都是下等田。
入手這些田地,隻怕是個商人都要虧損。但周娉婷仍是點頭道:“好,我買了,刺史請與總管核算銀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