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芫一手扶着杯沿，目不轉睛的盯着杯中清亮的茶水，聞言一愣。

她擡起雙眸，定定的看着高鳳成，想知道高鳳成此言何意。

便聽高鳳成道：“你不是一直想做些事麼？”

甯芫又是一怔。

做些事……

她還未曾想明白高鳳成所言的“你不是一直想做些事”的“事”是何意，便聽高鳳成道：“近些日子，我夜裡睡不踏實，總是做一些夢。”

甯芫撫摸杯沿的手頓住。

高鳳成垂下眼，看着自己杯中那片茶葉，像是一葉孤舟。

他輕聲道：“我有一次夢見，你同我二人，坐在街邊茶攤上，有乞丐來讨食，被茶攤老闆邊辱罵邊趕走了。”

甯芫想了想，她同高鳳成在街道上同遊的次數很多，确實也去過好幾次茶攤子。

“夢中你說，為何上面的人，從來不管一管這些事，為何乞食者諸多，為何很多人窮困潦倒，無所依靠。”

甯芫握着杯沿的指節一陣發白。

她确實問過高鳳成這話。

隻是近些日子，高鳳成睡夢中，夢到的便是這些麼？

這是不是說，高鳳成的記憶正在逐漸恢複？又或者是，隻是他恰巧做了這些夢而已？

甯芫想不清楚。

便聽高鳳成又道：“如今你我面前，便擺着這樣一個機會。此次科考同女官推選，若是榜上有名，面見聖上之後，自是會将諸學子安排至各位置上……”

甯芫面容嚴肅的聽着。

“甯芫你可知曉，”高鳳成歎息一聲，“隻有你一步一步爬到了上面，才能自上而下，推行一些政策。”

甯芫屏息，仔細思考着高鳳成話語中的可能性。

罷了，她苦笑一聲：“隻是科考之路艱難，我也隻是從前些日子開始，才初初在翠林書院學了幾本書而已。”

高鳳成便笑着看她，“即便是從前些日子開始學的，你也已經大有所成。如今距離明年科考還有好長一段日子，以你的材質同努力，我相信，一定能收獲一些結果。”

甯芫眼神中有一瞬間的發亮，卻一瞬間變得黯淡。

先前她自是聽高鳳成說過，科考其中的那些彎彎繞繞。

本朝建立數年，愈往後，科考之路愈發艱難，最終榜上有名之人，不是達官顯貴之子，便是各方勢力早已拉攏多年的自己人。

如今自己孤身一人，如何有可能沖進這一條短窄的獨木舟。

高鳳成看她神色有異，不覺問道：“如今你志不在此？”

甯芫苦笑着搖搖頭，“你同我皆知如今官場環境……”笑罷，不再多言。

高鳳成自是聽出她話中之意，頓時也沉默了下來。

許久，高鳳成問：“若是前路一片黑暗，那便該無人向前麼？”

甯芫一怔，她直視着高鳳成的眼睛，輕聲問他：“高大人在宮中多年，便是在一直向前麼？”

高鳳成抿唇不語。

甯芫又笑了一聲，隻是這笑中，帶着些微苦澀。

她将放涼了的茶推到一旁，輕聲道：“夜深了，我便是先回屋了。”

高鳳成也不再挽留，隻怔愣着看甯芫出門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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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皇宮設宴，高鳳成獨身前行。

甯芫同莫月月二人正端着一碟子瓜子，坐在假山一旁的小亭子裡，邊嗑瓜子邊讀書。

甯芫讀《禮記》，莫月月讀一本不知從何處掏出來的醫術孤本。

原先莫月月想甯芫帶她出去玩，後面看甯芫如此刻苦，便也不說要出門玩一事了，隻靜靜坐在甯芫一旁的石凳上，二人點了兩隻蠟燭，就着燭光，細細的讀。

《禮記》中内容繁複不止，甯芫雖是已經識了很多字，有些字卻還是要詢問一旁的莫月月。

莫月月雖在山中長大，卻從小被她爹逼着，讀了不少醫書。

如今她看着《禮記》之中的内容，雖然不懂書中何意，卻也能幫甯芫認下幾個不熟悉的字。

兩人便如此這般，磕磕巴巴的将書籍翻了又翻。

直到高山提着一隻燈籠，步履匆匆而來。

甯芫同莫月月同時擡頭，看向這位面容嚴肅的管家。

便聽高山道：“方才高大人來信，派人接甯姑娘同莫姑娘入宮。”

甯芫與莫月月俱是一愣，她倆互相看彼此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異。

“大人特意囑咐，是本朝公主突然聽聞高大人遠房表妹來京中借住，特意請求聖恩，希望在夜宴上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