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在狗籠中之時,蔣宗平便時常買來得悅樓的點心,一股腦的倒進鐵籠中,甯芫雖是心中害怕阿黃,卻也鼓足了勇氣,同它争搶那一枚兩枚從牙縫中漏出來的糕點。
後來她第二次進武平侯府,蔣宗平同她閑聊之時,偶爾會在桌上擺幾小碟得悅樓的點心。
甯芫總是抿着嘴,一小口一小口的吃,想将這美味在舌尖的感覺,殘留的更久一些。
她從未想過蔣宗平将這一切看在眼裡。
如今聽蔣宗平所言,倒是讓甯芫一愣。
甯芫微眯着眼睛,從回憶中回過神。
她看着蔣宗平,搖了搖頭,“蔣公子費心了,隻是我有事在身,便先回了。”
說罷,輕輕拉了一把莫月月袖子。
莫月月雖是對小攤上的各色珠花心有不舍,如今看甯芫臉色,也知曉此時該回了。
便讷讷跟在甯芫身後,很是乖巧的樣子。
甯芫輕歎一聲,欲從兜裡掏出小錦囊,把莫月月方才捏在手裡那支珠花也一趟買了,放在内兜中的手,卻一瞬間頓住。
因為她霎時間想起,胸口那枚錦囊,還是原先蔣宗平在河邊丢給自己的那隻。
蔣宗平一直觀察着甯芫的動作,此時見她猛然頓住,他幾乎是一瞬間往前走了一步。
他不知從何處快速拿出一粒銀子,丢到攤主手中,“不用找了。”
眼神卻一瞬不瞬的盯着甯芫。
甯芫看着此時已經将臉笑出一臉褶子的攤主,微微蹙了眉,輕聲道,“蔣公子……”
蔣宗平一瞬間便猜到了甯芫想說些什麼,他直到她想将銀錢還給他。
他馬上開口道:“不……”不必。
卻在開口的一瞬間,電火花時之間,脫口而出的話語便變了卦。
終于,他道:“我便是住在那武平侯府中的蔣小侯爺,你若是想還我銀錢,你到侯府找我便是。”
甯芫聽聞,又一瞬間沉默下來。
看她總是沉默,蔣宗平不知為何,心中竟也很有些難受。
他原本雀躍的神色,此時也稍顯低落。
頓了頓,他問:“姑娘便同我……如此生分麼?”
甯芫聽見他話語中若有似無的委屈,神情一愣,不覺看向蔣宗平,便見他垂下眼眸,眼中的失落卻怎麼掩都掩不住。
甯芫心中竟有些退縮。
她的腳步不覺便往後退了一步。
卻在此時,整個人的後背,密密實實的靠在一具堅硬的身軀之上。
甯芫不覺回回頭,便見低下頭,正看着自己腦袋的男人。
這人,不是高鳳成,又是誰!
高鳳成此時一臉肅容,他原本毫無表情的瞳孔中,此時隐隐翻騰着怒氣。
甯芫看着他,心中不自覺打了個冷顫。
高鳳成一把将甯芫攬在身後,寬大的身軀幾乎将甯芫整個身子擋住。
他掀起眼皮,眼神平視着蔣宗平,“不知蔣小侯爺在此,有何貴幹?”聲音平靜,若是熟悉高鳳成之人,此時一定能聽出他語氣中的不耐與厭惡。
蔣宗平看着躲在高鳳成身後,隻從一測漏出半隻眼睛的甯芫,心中一痛。
他看向高鳳成,面上不自覺也帶了些惱怒,“自是同故人相見!又不知高大人在此處,又扮演各種角色?!”
便見高鳳成輕笑一聲,“故人?哪裡來的故人?蔣小侯爺言語中的故人,怕不是我這遠房而來的表妹,高甯罷?隻是我這表妹,從小在山中長大,今日卻還是第一次來京城,又不知蔣小侯爺從何而言的故人!”
蔣宗平聽高鳳成如此說,嘴角突然咧出一絲笑意。
他将手中折扇擺弄了又擺弄,語帶嘲諷道:“我倒是曾經聽聞過高大人一事,高大人可願聞其詳?”
高鳳成眼神猛然看向他。
有那麼一瞬間,甯芫感覺到了一股殺意。
蔣宗平恍若未覺,他将扇子骨在指尖繞了一圈,饒有興緻道:“先前聽聞高大人失憶,便是連同先前有位姑娘的婚約,都做不得數了,可有此事?”
高鳳成身軀一瞬間的緊繃,隔着不到半米的距離,甯芫都能感覺到高鳳成此時的局促。
卻聽蔣宗平還在繼續往下說,“不知高大人如今是否恢複記憶?又不知高大人,可曾後悔?”
高鳳成唇緊抿着,崩成一條直線。
還是甯芫心中輕歎一聲,替他解了圍。
她從高鳳成身後鑽了出來,眉眼彎了彎,看向高鳳成,她輕笑道:“表哥,天色晚了,咱們回府上用餐罷。”
高鳳成原本緊繃着的神色,在甯芫說完這一句之後,瞬間松快下來。
像是下意識般,又像是他自己也從未意識到,甯芫對他的影響,不知不覺已經這麼深重。
蔣宗平在一旁看着,不禁皺了眉頭。
他看向甯芫,鼻尖微翹,道:“這位……這位高小姐,”他頓了頓,“可莫要忘記方才欠了我銀兩一事。我在武平侯府等你。”說罷,便要翻身上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