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芫跟着高鳳成的身影，到了一處偏僻之地。

便見那地上種滿了黃黃綠綠的小花。

綠的花同葉子顔色一般，混入樹葉中，若是不仔細查看，根本看不出來。

黃色小花，便如先前高鳳成握着，塞到她手中的那一束，一模一樣。

高鳳成同甯芫二人，側身躲在一棵二人抱臂才能将樹幹環住般粗的老樹後面。

甯芫看高鳳成一眼。

高鳳成面無表情，隻手指置于唇縫之間，做了一個“噓”的手勢。

甯芫不自覺也屏了呼吸，朝着站在不遠處那兩人看去。

莫大夫此時正站在莫月月對面，滿面赤紅，手在空中飛舞，像是在急促的說些什麼。

莫月月撇過臉，漫不經心看着園中的各色藥草，很是不耐煩的樣子。

甯芫便聽莫大夫操着一口方言，大聲的問：“組啥捏麼，你到底想租啥捏麼！你說想去京城，額不是也答應了麼！現在又要組啥麼！飯都不吃了麼！”

莫月月撇撇嘴，面上看着有些傷心。

莫大夫看莫月月如此神态，臉色一變，“你想組啥，你說！能解決你爹額就幫你解決了！為撒不吃飯！小時候你一頓能吃三碗飯，現在使性子的時候飯都不吃咧麼！”

說到“能吃三碗飯”，莫月月臉色一紅，許久，她道：“我想嫁給高大哥。”

聽聞莫月月此言，三人懼是一愣。

莫大夫原先漲紅般的臉，如今确實一副霜打了的茄子一般，面上帶着絲震驚，又帶着些驚疑不定。

“那高鳳成勾引你了？”莫大夫聲音磕巴，半晌，才問出這麼一句。

莫月月撇開臉，低聲咕哝了句什麼，聲音太小，甯芫沒有聽清。

隻是在聽聞了莫大夫那句驚疑不定的“高鳳成勾引你了？”之後，甯芫擡起臉，面帶揶揄的看向高鳳成。

隻見高鳳成依然如先前般面無表情。

如今看甯芫眼神閃爍般看向自己，不知為何偏偏有些口幹舌燥，半晌，擠出一句，“我沒有。”

甯芫看着他局促這樣兒，心下覺得好笑。

心想，我自是知曉你沒有。

先前我勾引你之時，你便如同一根木頭一般，恨不得馬上跳開，離我三丈遠。對我你便是如此，我就不信，你還能怎樣去勾引其他小姑娘。

高鳳成将臉側過去，似是在認真看站在不遠處的莫家父女二人。

便聽莫月月似是同莫大夫争吵起來了。

此時她臉也如同莫大夫一般，漲的通紅。

兩人一樣的梗着脖子，鼓着腮幫子。

遠遠看去，即便是路人，也不會懷疑這二人間的血緣關系——他倆吵架的樣子，實在是，太像了，簡直是從同一個模子中，刻出來的。

甯芫站在不遠處，看的很是驚奇。

便聽莫月月大聲道：“你就是不想我去遠處！你就是不想我離開你！自我娘死了以後，你就想把我綁死在你身邊！難道你想我一輩子不嫁人麼！”

這話說的似是有些重了。

莫大夫聽完這話，甯芫明顯看到他神情一愣。

便見莫大夫似是哽咽了一下，許久，他頓了頓，聲音變得平緩下來，似是強迫自己鎮定道：“額是不願你離開我，但，額并非是想你一輩子不嫁人……隻是那高鳳成……”

莫月月梗着脖子，眼冒淚花，似是委屈極了，“高大哥怎麼了！高大哥又怎麼了！高大人長相人品家世，哪個不是一頂一的！我嫁他怎麼就不行了！？”

便見莫大夫也梗起脖子，吼了一聲，“他高鳳成就是個閹人！他不能繼承莫家香火！還他怎麼了！他被閹過了你知道嗎！！”

此言一出，藥院子一瞬間的寂靜。

這一刻，似是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被人聽見。

莫月月一臉呆滞，似是驚訝太過，根本未反應過來，當場便愣在地上。

甯芫心中大驚。

她此時一瞬間的手腳發麻，腦子發懵，甚至發出嗡嗡的轟鳴聲。

表哥他……是閹人麼？

隻是他從未說過。

是了，這話，他該如何啟口？

那先前還未失憶的自己，知曉他如此境況麼？

甯芫腦中一片混亂。

發懵之中，她懵懵懂懂不自覺看向高鳳成，想看他此時表情。

卻見高鳳成依舊是面無表情，隻是眼中閃過一道殺意。

那殺意，是對着藥園中那對父女的。

甯芫看的分明，心中不禁打了個寒顫。

那莫家父女之後再說了些什麼，甯芫已經記不清了。

隻記得她同高鳳成二人悄聲後退，之後各自回屋。

一路上，甯芫看着一如往常的高鳳成，有心想說些什麼，卻如何也說不出口，也不知應該說些什麼。

高鳳成卻将甯芫送至門口，道了聲，“早些休息。”便轉身走了出去。

甯芫一個人呆呆的坐在木登上，心中依然對先前聽到的話語殘留着消失不去的震驚。

此時，她又想，她如今是這般心情，那高鳳成呢？他呢？他聽聞别人如此談論他，心中又是何種想法？

又或者，他從小便經曆過這種情況太多了，所以他始終如今日般面無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