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芫聽着高鳳成莫名到歎息,不知為何,也在心中輕輕歎了一口氣。
罷了,她将雙眼睜大,一對瞳仁在燭火下亮的驚人。
她眨眨眼,輕聲問:“不親了麼?”語氣中竟帶着一絲委屈。
聽得高鳳成頓時一愣。
他不自覺将脊背往後靠了靠,面容閃過一絲尴尬。
頓了頓,高鳳成道:“方才是你滴水不進,在替你喂藥。”
聽完解釋,甯芫頓時失落的“哦”了一聲,眼睫顫抖着,慢慢垂了下去。
高鳳成看甯芫此番神态,竟又有一絲心痛,不知說些什麼,嘴唇抿了又抿,才道:“如今你醒了,便自己喝罷。”
甯芫撅了噘嘴,“不要,想表哥喂我。”
高鳳成一愣,卻也沒有拒絕,隻用木勺舀了一勺又一勺的湯藥,輕輕喂到甯芫嘴中。
甯芫也不說話,格外乖巧,一勺一勺,将那味道不算好喝的野參湯,咽了下去。
一整晚參湯喂下去,甯芫抿了唇,将臉側向一旁。
不知為何,此時她同表哥單獨同處一室,心中竟有些害羞。
表哥如今離她這樣近,她都不好意思直直看他的臉。
許久,甯芫聽見身旁之人歎息一聲,道:“甯芫,你可知,你本身腹部傷口便未曾長好,如今又去那樣陡的峭壁上采藥,莫大夫說……”
高鳳成頓了頓,似是有些說不下去了。
甯芫眨着眼,好奇問道:“莫大夫說什麼?”
“莫大夫說你此次是傷了根基了。”
甯芫聽得似懂非懂,“傷了根基又是何意?”
高鳳成想起莫大夫臨出門前那句話,心中揪痛。
他張了張嘴,猶豫許久,終于道:“莫大夫說,你怕是活不過四十歲。”
甯芫聽聞,頓時也默不吭聲下來。
她垂下眼,不知此時自己眼睛應看向何處。
她雖是确實感覺身子乏力,卻未曾想過,會有如此嚴重後果。
屋中一片寂靜,靜到高鳳成一陣心慌。
他語速加快了些,也不知是在安慰甯芫還是在安慰自己,他道:“你放心,我一定找最厲害的大夫治好你。”
甯芫聽聞,心中一陣苦笑,她道:“莫大夫不是這世間最好的大夫麼?”
高鳳成語氣一滞,“莫大夫,自然不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等咱們出去了,我自是替你找最好的。”
甯芫聽聞,沉默不語。
高鳳成看她此時神态,心中揪扯疼痛不已。
甯芫側臉看向牆壁一側,心中想道:我失憶前便是這般愛慕表哥麼?愛慕到甚至願意為了他而失去一半幾十年壽命?
又想,若是她先前便曉得此去會傷損根基,她還會掙紮着爬到那峭壁上,替他采摘那一棵解毒藥草麼?
甯芫想不清楚。
心中卻一陣酸楚。
她記憶盡失,已然想不起自己失憶前的日子,對自己的好友、父母也無一絲一毫的記憶,卻偶爾也對外面的世界感到好奇,還想着身子好利索了,同高鳳成成婚,同他一起去看遍這大好河山。
卻未曾想到……
想到此,甯芫心中一陣酸楚。
她閉了閉眼睛,想将眼角那一絲濕意壓回去。
“你在想什麼?甯芫。”高鳳成冷不丁開口。
甯芫睜開眼,看向高鳳成,她輕笑一聲,搖了搖頭。
高鳳成想問她是否後悔,卻也不敢将這話問出口。
若甯芫說她不悔,他自是欠她良多。
可若她說後悔呢?
高鳳成已經很多年未有如此忐忑的心情了,自從一步一步走到如今位置之後,他便一步一步,将那些糾結,猶豫,忐忑,抛之腦後。
他需要的,隻是一步一步,繼續向上爬。
如今他隻掖了掖甯芫被角,不敢再問甯芫一句。
便聽甯芫突然道:“我先前腹部受傷,若是沒有表哥,我可能連如今都活不到,更遑論四十歲。”
高鳳成聞言一怔。
甯芫淡淡道:“便當是我報答了表哥救命之恩罷。”
高鳳成聽甯芫如此說,心中一根弦繃的更緊,聽聞甯芫說是就當做報答他,心裡更不是滋味,便仿佛他同甯芫之間,隻有來往的利益可言。
隻是又想起莫大夫所說,甯芫活不過四十歲,心中又是一陣悶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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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過後,二人再未提過此一事。
高鳳成是因為想着二人出去後,他一定着人去找最好的醫師來高府,而在此之前,說什麼,都無濟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