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甯芫便連續的做噩夢。
每次做完噩夢醒來,都是一腦門的冷汗。
心髒不住的咚咚咚狂跳,似是恨不得要沖破那層皮肉,從胸口鑽出來。
甯芫蒼白着臉,回想夢中情形,卻什麼都回憶不起來。
等甯芫再見高鳳成之時,是皇宮中辦宴會的時候。
此時正值重陽,秋意愈發濃重。
蔣宗平攜甯芫去參加晚宴之時,甯芫還有一瞬間的怔愣。
“皇宮晚宴?我去?”甯芫面露糾結,“這似是不太合适罷?”
蔣宗平彼時正捏着一柄折扇把玩,那扇子在他指尖竄來竄去,無比絲滑。
“有何不合适?”蔣宗平正把玩着扇子,面上有些漫不經心,“你隻要跟着爺便是,又不需要你做其他的。”
甯芫此前從未去過皇宮,如今這還是第一次。
蔣宗平看她那副神色,終于将折扇置于桌上,輕笑道:“看你沒出息那副樣子。”
甯芫聽了,不禁赧然。
便聽蔣宗平又道:“如何?不過幾日,你看着憔悴了不少?”
甯芫不便說是自己夜夜被噩夢驚醒,隻點點頭,道:“許是讀書太過用功了罷。”這也是實話,甯芫從夢中驚醒之時,每每心中難受,不願再次入睡感受一次驚醒的痛苦,無奈隻能起身,點起一支蠟燭,在微弱的燭光下讀書。
蔣宗平驚奇看她一眼,“我便是從前竟不知你如此用功?”
甯芫默然。
蔣宗平看着她眼眶下青黑的那兩坨,不禁歎道:“卒業雖是重要,卻也要保重身體。”
甯芫點點頭,表示自己知曉了。
晚宴當日,蔣宗平特意着人為甯芫做了一身衣裳。
甯芫先前還有些不好意思,抿着唇想該如何拒絕,便聽蔣宗平淡淡道:“你還是穿好些罷,不然去了丢的是武平侯府的臉。”
甯芫眨眨眼,心想,蔣宗平說的倒也是。
便也坦然換上了蔣宗平着人拿來的衣裳。
那是一件鵝黃色的衣衫,領口與袖口用銀線繡着一片片的銀杏葉子,隐隐約約藏在布匹之間。
甯芫從内間出來之時,面上很有些不好意思——她還從未穿過這樣好的衣裳。
蔣宗平癱坐在外間椅子上等她,等甯芫換好了衣裳,有些拘束的站在他眼前之時,蔣宗平驟然眼神一亮。
折扇在他指尖繞了一圈,又停住。
蔣宗平想說些什麼,卻發現自己又一瞬間到發懵。半晌,道:“你穿這身,不錯。”
甯芫卻還是有些害羞,她兩手扯着裙擺,低頭看了又看:“這般顔色會不會太嬌嫩了些?”
原先她總是穿一些深色衣服,為的是不顯髒,好打理。
驟然穿上如此明朗的鵝黃色,甯芫覺得自己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蔣宗平聽甯芫如此說,挑了挑眉,“你也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罷了,正是嬌嫩的年紀,怕什麼顔色嬌嫩?”
甯芫聽得一愣。
她抿着唇,不自在的笑了下。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說,她也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罷了。
是夜,蔣宗平便帶着甯芫進了皇宮。
甯芫一路乖巧的跟在蔣宗平身後,目不斜視,謹言慎行。
蔣宗平原先在同别家公子寒暄,側身之時,餘光一眼撇到甯芫。
等至方才寒暄之人離開之時,蔣宗平轉過身,看着甯芫,“如何,今日怎的這麼乖?”
甯芫緊繃着一張小臉,整個人的神色同活潑的鵝黃色衣衫一點不相襯。
“小侯爺說笑了。”連同聲音都是緊繃的,像是從嗓子眼處硬擠出來的一般。
蔣宗平看甯芫這幅樣子,頓時笑了,“我還以為你平時天不怕地不怕的,這會倒是嚴肅不少。”
甯芫眼神強自鎮定下來,點了點頭。
酉時,晚宴正式開始。
蔣宗平盤腿坐在宮人安排的位置上,甯芫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的大紅木柱旁。
不多時,皇上同皇後落座,董妃坐在皇帝左側。
宮殿中燈火通明,燭火一從一從懸挂在牆壁四處,将空曠寬敞,奢華至極的皇宮映的亮如白晝。
甯芫微微擡起頭,看向主座。
這是她第一次親眼看見當朝皇帝。
同她心中所想,有很多不同。
不,她對于皇帝從未有過任何想象,隻是如今坐在最上面那位……甯芫看過去,總覺得不符合自己腦中任何一種……印象。
皇帝此人,不胖不瘦,面容看着不年輕也不衰老,他面容此時雖是崩着,甯芫卻奇異般從中感覺到一陣松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