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如今他一副慈祥姿态,甯芫面上故意放輕松了些,坐在了對面的椅子上,心中那根弦卻始終崩的發緊。
張院長看甯芫坐下,面上笑意更甚,娓娓道:“我回來後,方才聽聞你之事,到底是何種情況,其他人都同我說了個大概,我卻不信。如今我想親耳聽一聽,作為當事人,你如何說?”
甯芫不覺挺直了脊背,“此次月考,我從未有過任何作弊行為。”
張院長看甯芫說的如此斬釘截鐵,面色一愣,罷了,又恢複到方才慈祥之态,又問:“有時人的行為同他自身的想法,是完全兩碼事。比如說,古書上便有過這樣一個故事。說是有人夜間喜歡夜遊,每晚他都要從他人屋子中拿一些東西到自己家,他人說他偷竊,他卻說自己夜遊時毫無意識,根本算不得偷竊一事。甯芫,你怎麼看待這件事?”
說罷,便目光灼灼盯着甯芫。
甯芫腦中一轉,不想跟着張青松的節奏走,反問道:“這同謠傳我作弊一事,有何關聯?”
這話問的理直氣壯,倒是讓張院長猛然一愣,似是從未見過如此不按常理出牌之學子。
他捋了捋下巴上胡須,道;“這同你一事未有太大關聯,我隻是做個類比。”
甯芫點點頭,隻看着張青松面色,想知道他後續準備說些什麼。
便聽張青松頓了頓,道;“我先前聽他人說,你在學堂外私下找了夫子替你補課?可有此事?”
甯芫皺起眉,“我也想知道,院長口中‘他人’,指的是誰?”
張青松讷然,他壓下臉上一瞬間閃過的不自在,道:“這我自是不方便同你說,當然了,我也隻是偶爾聽一些人這樣說。”
“一些人?”甯芫突然笑了一聲,“那如今我倒是也想知曉,院長口中的這樣‘一些人’,又指的是何人?”
張青松明顯不想接這個話頭,隻道:“我便是問你,是否有私下找夫子補課一說?”
甯芫點點頭,“确有此事。”
說罷解釋道:“夫子隻是教我一些習字……”習字、背誦方式。
隻是她話還未說完, 張青松便揮手打斷,又問出第二個問題:“替你私下授課夫子,是否劃定了範圍讓你背誦默寫?”
甯芫沉默下來。
張青松原本和藹慈祥的面容,瞬間陰沉下來,“你隻需要說是或者不是。”
甯芫道:“是。”
至此,甯芫便知曉,這根本便不是一場尋求真相的詢問,張院長問如此一些問題,也隻是為了得到他心中想要聽到的答案。
甯芫擡起臉,突然笑了一聲,問:“張院長,方才你問了我兩個問題,我倒是也有問題想問你。”
張青松又捋了一把胡子,面容嚴肅:“何問題?”
甯芫道:“如今就憑借方才兩個問題,便能定下我作弊一事麼?”
張青松沉吟不語。
甯芫便又笑了,她雖不懂,心中卻也清楚,這兩個問題和她的回答,讓有心人聽去了,一部分人會跟着張院長問題的節奏,默認甯芫一定是作弊。
更有一部分人,卻能明顯感覺出其中問題。
張青松原本以為甯芫隻是鄉間一個野丫頭,想着拿捏她于股掌中簡直易于反掌,思索了一陣便着人去召甯芫過來。
卻未曾想到甯芫此人竟然難纏。
兩人正當對峙之時,便聽門外有人推門進來,門被驟然推開,發出“哐當”一聲。
甯芫看着張青松面容,他似是也對來人毫無預料,面色略顯慌張。
便見梁禾清帶着兩人,腳步急促的走上前來。
張青松看來人是梁禾清,面容微松。
梁禾清朝着張青松行了個禮,道:“張院長,我此處有兩名人證,能夠做實甯芫作弊一事。”
張青松面容一松,看了看梁禾清,又看了看她帶至屋中二人,沉聲道:“坐罷。”
梁禾清笑了一笑,順勢坐在甯芫身側。
甯芫擡頭看她一眼,她也會看甯芫一眼,目中滿是挑釁。
甯芫又看向梁禾清帶來的這二人,此二人皆為男人,甯芫從未見過。
梁禾清微擡下巴,“說罷,你們二人,誰先說?”
便見鼻梁長個大痦子那位跪在地上,仰着臉看向梁禾清,道:“我原是蒙夫子手下書童,多日前見甯芫姑娘夜間行至蒙夫子處學習。”
“蒙夫子是?”張青松皺着眉,捋這他那不長不短,卻已花白的胡須。
“自是私下替甯芫授課之夫子。”梁禾清斷然道。
“蒙夫子是否将月考題透露給甯芫?”梁禾清看着甯芫,慢慢咧出一個笑,一字一頓的問跪在地上之人。
便聽那人道:“小人不知,小人隻知道,蒙夫子派我将翠林書院先前他所存檔的考題,全部從箱子中翻出來,供甯芫姑娘查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