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甯芫才終于明白，為何何青州一開始便對自己态度惡劣。

用過晚飯，甯芫百無聊賴站在學院後園，後園樹林密密麻麻，各色樹木與雜草，似是無人打掃，生長繁茂。

一整日下來，甯芫感覺自己宛若在雲中霧中，什麼都未曾聽懂，倒不如看看花草。

後園中空無一人，甯芫直覺白日裡一直緊繃的神經，此時終于松了一口氣。

忽然聽聞一名男子的聲音。

似是耳熟，甯芫耳朵微動，正欲走，便聽那聲音道：“瑟瑟，你勿要生氣了，我便是看不得她那副作态，哪裡比得上你。退一萬步說，她一個鄉下野丫頭，你又從小身在官宦之家，你本身便是高貴之人，同她雲泥之别。”

甯芫聽出這是何青州的聲音。

這會她倒是不想走了，大喇喇在原地站定，想知道他口中的“瑟瑟”又是何人，便聽“瑟瑟”道：“何公子，小女自是知曉何公子是為了我好，隻是我身微言輕……”

甯芫聽得挑眉，竟然是宋以瑟。

隻是卻不知道，宋以瑟同何青州又是何種關系。

之前從未聽聞他倆之間有所熟識。

二人聊了不多幾句，宋以瑟似是要避嫌，嬌弱的身子弱柳扶風般行了個禮，腳步匆匆離開了後園。

不多時，甯芫聽何青州在林中歎了口氣，也匆匆走出了林中。

甯芫想，宋以瑟确實同自是是雲泥之别，她身旁站着高鳳成一人還不夠，總有一些何公子，或是其他的公子站到她到身旁，為她出頭，為她打抱不平。

隻是甯芫自認，除了上次在高府門前那次，隻匆匆見了宋以瑟一面，話都未多說幾句，便讓宋以瑟在意至此麼？

甯芫又想，或許正是因為她同宋以瑟雲泥之别，被鎖到蔣宗平府中鐵籠子之時，或者在更早之前，她的尊嚴便不值一提。

宋以瑟同她不一樣。

她是天上潔白的雲朵，所以經不得任何人的一句不尊重，那對于她的體面而言，都是需要時刻記在心中，随時想起來，便要随時報複回去的。

甯芫也沒了看雜亂樹林的心思，默默然回了卧房。

去的時候看到蔣宗平屋外燭火亮着，甯芫也未多想，隻往自己屋子走。

就聽蔣宗平聲音從裡邊傳出來，“甯芫，你進來。”

甯芫原本擡起的腳步一頓，換了方向，推門進了蔣宗平屋子。

蔣宗平一手握着一本書，半躺在藤椅上，一腳翹起來，搭在桌邊。

看甯芫進來了，頭也不擡，眼睛看都不看甯芫，隻道：“何青州是我父親舊部之子，侯府對何家多有照拂。”

甯芫不知蔣宗平此話何意，默不作聲，繼續聽着。

“唉。”蔣宗平看甯芫木不楞登、屬實不開竅的樣子，歎了口氣，“你下次見了他躲着點走，他這人性情沖動，睚眦必報的很。”

甯芫看着蔣宗平，說了聲：“是。”

蔣宗平揮揮手，示意她下去罷。

甯芫走到自己卧房，躺在硬硬的木闆床上，思考方才蔣宗平所言。

那意思是，她甯芫應當在此出院更加伏低做小，謹小慎微一些。

甯芫苦笑一聲，這個道理，她早便是知曉的。

況且，她不是一直便如此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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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甯芫睡得正沉，卻陡然驚醒。

她摸了摸額頭，莫名出了一頭冷汗。

甯芫坐直身子，回想自己方才是否做了什麼夢。

眼睛餘光撇到門窗外，印着清冷月色，門窗上，明明白白映出一個人影。

甯芫剛才抹下去的冷汗，密密麻麻又從她額角爬了上來。

她腦中冒出的第一個想法便是，莫不是何青州氣不過，半夜準備進來勒死自己。

甯芫拼命回想，自己進門之後，是否将門從裡面闩上了，卻如何也想不起來，一滴汗，從她的眉心，徑直滴到鼻尖上。

隻是門窗外之人似是一直那樣站着，也不知站了多久，從甯芫驚醒至今，都未曾有過其他動作。

甯芫不知門外之人，是何時站在那處的。

她從床頭摸出匕首，緊緊握在手心，悄步往門口走去。

她摸了摸門鎖，是闩上的。

甯芫等了一會，門外之人似是一直這樣一個動作，沒有動過。

甯芫屏息，悄悄将門闩推開，将門向裡微微拉開一條小縫，側眼往縫隙中看去。

門外所站之人，竟是裴洹！

裴洹着一身白衣，頭發微微散開，半披在肩上。

他雙目低垂，似是在看底下微微打開的門縫，又像是一直看着地面，又好像是什麼都沒看，隻是半睜着眼睛愣神而已。

甯芫不知裴洹在門口站着作甚，她将門縫稍微拉開了些，小聲道：“裴夫子有何事？”

甯芫心中覺得裴洹如今這狀态，似是有些不正常，卻說不上哪裡不對。